寧無淵用帕子替她擦去了眼淚，溫言道：

    “當初我答應了你，隻要我還剩一口氣，就一定會做到答應你的事。”

    “還有我答應自己的事，要好好保護你，隻是我如今已經老了，可你還是曾經的模樣。”

    看蘇如靜瘦削蒼白卻美貌依舊的臉，寧無淵有種在名畫麵前卻不敢輕易觸碰的感覺。

    還有一種自慚形穢的失落。

    蘇如靜哽咽著搖頭。

    “你不老，還和從前一樣，那麽的固執。”

    寧無淵笑道：

    “是啊，我這輩子都改不了了，就是那麽一個固執的人，認準的人和事，就不會再變了。”

    蘇如靜低下了頭，沒有說話。

    這時，外頭傳來喊聲。

    “娘親！是我，曉曉！”

    蘇如靜眼睛一亮。

    “是我的曉曉！”

    她紅著眼眶看著門口，迫切地想要看看自己這個已經長大的女兒。

    當下丟下曉曉的時候，她還那麽小，一眨眼就過去了十八年。

    想到這裏，蘇如靜又膽怯起來，緊張地皺緊了眉。

    “無淵，可是我……我怕……”

    寧無淵寬慰地輕輕拍了拍蘇如靜的手背。

    “如今曉曉過得很好，別為她擔心，她很好，也很懂事，她沒有怪過你。”

    蘇如靜眼淚滑落，深吸了一口氣。

    “那就好，那就好……”

    寧無淵起身，打開了門。

    看著門外的簫夜和沈清曉，神色和緩了很多。

    他和沈清曉說道：

    “你娘身體還很弱，但她很想見你。”

    沈清曉會意，和寧無淵說道：

    “師父，你放心，我就去一會兒，不會讓娘親太過操勞。”

    簫夜本也要跟著進去，寧無淵攔了他一下。

    “夜少主，借一步說話。”

    進屋的沈清曉擔心地回頭看了眼。

    “師父？”

    她知道她師父一直對簫夜都有些懷疑。

    簫夜先一步說道：

    “曉曉，你先進去，一會兒我再來拜見嶽母大人。”

    寧無淵看簫夜如此識趣，也很滿意，和沈清曉保證道：

    “放心，師父不會為難他。”

    沈清曉朝著簫夜眨了下眼睛，又比劃了一個加油的手勢，這才轉身進屋。

    看著沈清曉的背影，簫夜滿眼都是寵溺。

    簫夜下意識的神色變化自然地落入寧無淵眼裏，他抬手，拍了拍簫夜的肩。

    “她們母女多年未見，總要說幾句體己話，走吧，我沏了茶，去喝一杯。”

    簫夜拱手，帶著敬意說道：

    “寧先生費心了，我作為晚輩失禮再先，早該親手奉上茶水賠罪。”

    寧無淵笑道：

    “是我不讓曉曉告訴你的，況且，是我隱瞞在先，你何罪之有？”

    兩人走到隔壁水榭。

    寧無淵看著簫夜，試探地問道：

    “短短兩日，暗域的探子來了幾回了，想來暗帝對你的行蹤很是關切。”

    “畢竟，你如今身份不同，是暗域的繼承人。”

    簫夜眉頭擰起，認真地說道：

    “寧先生，如今我已找到曉曉，並且利用暗域的勢力處理了南疆殘局。”

    “如今，那些覬覦南疆寶藏的人以後不會再回暗域。”

    寧無淵錯愕地看著簫夜。

    “你可知道，手握暗域勢力可敵一國？你就這樣放棄了？”

    簫夜垂眸，說道：

    “這些對我隻是無用之物。”

    “況且，曉曉不喜歡暗域，就不去了。”

    寧無淵眼底浮起讚賞，笑著看向簫夜。

    “若你誌在天下，我也不會放心地將曉曉交給你。”

    說完，寧無淵坐下，倒了杯茶。

    “別看曉曉從小就是個要強的性子，她一身的刺，都是為了藏起脆弱。”

    “十多年前，我剛去陵城，本隻想看一眼，確定她過得如何。”

    “有蘇家人照顧，她衣食無憂，我不想管這丫頭，可偏偏她倔得很。”

    “就因我一時出手救了她的丫鬟，她便非要拜我為師。”

    “我故意刁難，她也一聲不吭地照做不誤，甚至淋了雨發了高燒。”

    “可她病好後還是照舊來我門前，要我兌現承諾。”

    說著，寧無淵眼底帶笑。

    “你說，哪有這樣倔的女孩子？”

    聽寧無淵細碎地說著曾經的事，簫夜眼底帶著暖意。

    “她向來膽子大得很。”

    看到簫夜的眼睛在說到沈清曉時，總是帶著光亮的，寧無淵欣慰地笑了。

    此時，屋子裏。

    沈清曉走到床邊，雙手捏著衣袖，有些激動，又有些手足無措。

    此前在冰室，她曾見過她的娘親，可那時候娘親還在沉睡，她腦海裏隻剩下她的瘦削和蒼白。

    如今蘇如靜歪靠著軟枕上，雖然瘦脫了相，但五官還是能看出當年的容貌。

    沈清曉不由得紅了眼眶。

    這麽多年，甚至是兩輩子的時間，她做夢都沒想到自己還有機會看到娘親活生生地站在她麵前。

    她顫聲再次開口。

    “娘親……”

    看著眉眼如此像她的沈清曉，蘇如靜頓時淚如雨下。

    愧疚浮上心頭，蘇如靜哽咽難言。

    “對不起，曉曉，是娘親虧欠了你太多，娘親對不起你……”

    許是這割不斷的血緣，十幾年的生疏在這短短的時間就消融了大半。

    沈清曉疾步走過去，拉住了蘇如靜的手。

    “娘親，我懂，我都懂，你當年的無奈，還有不得不做割舍。”

    “況且，若不是娘親當年用性命保護我，我也活不到今日。”

    蘇如靜看著眼前的女兒，又是哭，又是笑。

    “許是前世積了功德，這輩子我竟然能有個這樣好的女兒。”

    “我沒有想到還能活著看到你，即便是隻能活這一刻，娘也覺得心滿意足了！”

    沈清曉連忙打斷她。

    “娘親已經度過了最苦的日子，以後會越來越好，女兒如今也有能力可以保護娘親了！”

    說著，沈清曉為她擦去了眼淚。

    “娘親，苦日子都過去了，咱們要好好過，才能對得起爹爹當年為了我們所付出的。”

    想到武安侯沈元德，蘇如靜神色悲戚。

    “你爹爹他若是知道你長得這樣好，他在天之靈一定會安息的。”

    “隻是，我從來沒有去看過他。”

    沈清曉連忙說道：

    “女兒已經為爹爹重新修繕過陵墓，等娘親好些了，女兒就帶娘親去看他。”

    蘇如靜哽咽著點頭。

    “你爹爹待我的好，我這輩子都還不清，餘生我會吃齋念佛，為他來生祈福。”

    見蘇如靜思慮過重，沈清曉怕她傷心壞了，連忙倒了杯溫茶。

    “娘親，這是你從前愛喝的，師父從大老遠弄來的茶葉。”

    這時候，蘇如靜抿了口茶，隨即看到沈清曉的孕肚，頓時目光更加溫柔，無比欣慰。

    “聽你師父說，你尋到了真心相愛的男子，是你喜歡的，又是個拿命護著你的。”

    “如今你還有了身孕，娘真的很替你高興。”

    沈清曉看了眼自己的肚子，有些傷感地說道：

    “我隻要想到肚子裏的寶寶，就能想到當年娘親懷著我的時候，一定也和我一樣。”

    “心懷歡喜，又經常無故擔憂，摸著肚子，就期待著以後的日子。”

    “可……”

    想到她娘親在生下孩子後經曆的事，她沒能說得下去。(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