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曉航學東西很快。

    摁了劑子之後，看曉雨擀好了餃子皮，姥姥教著殷曉航包餃子。

    殷曉航隻是包了幾個，很快就有模有樣，曉雨不由得讚歎，學神就是學神，學什麽都快，學個包餃子也是很快就學會。

    程愛蓮回來之後，餃子已經出鍋了，她很高興，繼女兄妹兩個過來看望她還有她的家人，這就是這麽多年對她付出最好的回報。

    程愛蓮吃了午飯還要返回學校上課，她現在是初一的英語老師，帶著兩個班的英語課，每天忙著備課教學批改作業，精神看著好了很多。

    吃過飯之後，程愛蓮跟曉雨躺在姥姥的炕頭上歇午覺。

    程愛蓮歎了口氣，說：“我現在活的很充實，每天有做不完的事情，上個星期我去看你爸爸了，跟你爸爸說了下我現在的生活，我想你爸爸知道了大概也會挺欣慰吧。”

    曉雨輕輕地嗯了一聲，說：“阿姨，我爸爸走的太突然，我們大家都受不了，可是我們還要繼續繼續生活下去，所以隻能想辦法改變原來的生活，畢竟，我們原來的生活裏麵有我爸爸，我們現在的生活裏麵已經沒有爸爸了。”

    程愛蓮輕輕地應了一聲，眼角的淚順著鬢角流到耳朵裏麵，那個人那麽好，走的那麽突然，程愛蓮有時候半夜睡不著，就會在想，如果那個人沒有走，現在一家人會是什麽樣子？

    可是現實是那個人已經走了，留下他親愛的妻兒，程愛蓮不能想象，在那個人最後的時刻，心裏是怎麽想的。

    這些都是程愛蓮不能碰觸的東西，程愛蓮翻了個身，任由眼淚肆意流淌，曉雨哪裏不知道程愛蓮在哭，她自己也是眼裏含著淚，想要勸程愛蓮，自己卻又受不了，兩個人就這樣默默地流淚。

    程愛蓮的鬧鍾響了，她從炕上爬起來，調整了一下情緒，對曉雨說：“晚上你跟曉航留下，明天上午去看看你們的爸爸。”

    曉雨答應一聲，清明節的時候因為還不能回來，曉雨沒有去給爸爸掃墓，是時候去看望爸爸了。

    程愛蓮起身去了學校，曉雨不知道什麽時候就睡著了，再醒來，就聽到有人在院子裏說話。

    曉雨懶洋洋的躺著，聽聲音是姥姥屋後的大奶奶。

    大奶奶比姥姥年紀稍微小一些，是個很熱心的人，最喜歡做的就是保媒拉纖，這會正在跟殷曉航說話呢。

    大奶奶說：“小夥子，我跟你說的這個姑娘特別好，你還是見一麵吧，咱們又不是見一麵就非得結婚是不是？你得這樣想啊，萬一看對眼了呢？”

    殷曉航哼哼哈哈的應付著，曉雨不由得有些好笑，殷曉航大概是沒有跟大奶奶這樣的人接觸過，一時之間不知道要如何應對。

    曉雨從炕上爬起來，穿好鞋子就去了院子裏。

    院子裏的棗樹下，姥姥端著一個裝著豆子的簸箕，正在挑豆子，殷曉航坐著一個小板凳，身邊坐著的就是屋後的大奶奶。

    曉雨趕緊喊了一聲大奶奶，大奶奶見了，笑嗬嗬的說：“曉雨起來了啊？一路上開車過來累了吧？快過來挨著大奶奶坐著大奶奶看看你。”

    曉雨笑嘻嘻的過去，把大奶奶跟殷曉航隔開，殷曉航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大奶奶拉著曉雨的手，親切的說：“你對象沒有回來嗎？”

    曉雨說：“是啊，他去外地開會了，要不然也陪著一起回來了，大奶奶，您最近都還好吧？”大奶奶笑著說：“都好都好，大奶奶都好，你那幾個叔叔呀，都在外麵幹活呢，每個月都回來給我零花錢。”

    曉雨笑著說：“幾位叔叔都是孝順的，大奶奶享福的日子還在後頭呢。”

    大奶奶笑著說：“我那幾個孫子呀，今年有兩個考大學的，一個考了個本科，一個考個專科，我們這樣的人家，幾輩子土裏刨食，我都沒想到還能看到我的孫子考大學當秀才，這日子呀，越過越覺得有勁，對了，曉雨啊，你這都結婚一年了吧，一直沒有孩子嗎？”

    曉雨笑嘻嘻的說：“大奶奶，我才二十多歲呢，不用這麽早就要孩子。”

    大奶奶趕緊說：“哎，話可不能這樣說，咱們女人呀，要孩子越早越好，二十多歲正是好時候，早些生了孩子，恢複的還能快些呢，可別聽他們那些人說的，三十大幾了才要孩子，那得遭很大的罪的。”

    曉雨也不反駁，就笑眯眯的聽著，大奶奶說了，還問姥姥：“他嬸子，我說的對不對？”

    姥姥頭也不抬的說：“對，怎麽不對，你的話什麽時候錯過呀。”

    大奶奶有些得意的說：“曉雨啊，一定得聽老人家的話才對啊，你可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我心疼你呀，跟心疼我們家那幾個皮猴子是一樣的。”

    曉雨趕緊點頭，姥姥抬頭對曉雨說：“時候不早了，你帶著你哥哥去菜園子裏摘些芸豆回來，晚上我給你燉芸豆吃。”

    曉雨答應一聲，對大奶奶說：“大奶奶，您跟我姥姥在這裏說話，我們去菜園子了。”

    大奶奶笑著應下，一直笑著看著曉雨提著籃子，跟殷曉航出了院子。

    殷曉航出了院子之後覺得天大地大心裏舒坦了，剛才跟老太太說話，他實在是不知道要怎麽應付，他是個在國外長大的孩子，最終是隱私權，找女朋友找結婚對象這樣的事情，自己家長都不管呢，結果被一個第二次見麵的老太太拉著問了個底朝天。

    殷曉航噓了一口氣，曉雨不由得笑著說：“哥哥，村子裏的大娘嬸子奶奶們都是這樣的，大家沒有別的心思，就是關心一下而已。”

    殷曉航有些憋屈的說：“我這不是第一次遇見嗎，沒有應付的經驗，下一次我就知道怎麽應付了。”

    菜園子裏麵有很多人在澆菜地，用一根扁擔挑著兩個水桶，去河裏打了水之後，搖搖晃晃的挑到菜畦裏。

    曉雨帶著殷曉航去了姥姥的菜地，幾個菜畦，種的有芸豆，豆角，黃瓜，還有一溜韭菜。

    摘了一些芸豆，殷曉航提著，看時間還早，曉雨說：“我帶你去河邊看看吧，小時候我最喜歡去河邊玩了。”|

    殷曉航跟在曉雨的身後，繞過一大片的菜地之後，又穿過一個不高的攔水壩，麵前就出現一個不大的水塘。

    水塘的西邊有條河緩緩的往水塘裏麵注入水，在水塘的南邊，也有一條小河，水塘裏麵的水滿了之後，順著南邊的小河緩緩地流出去。

    小河的兩邊是人工堆砌的堤壩，上麵種滿了速生的白楊，河水舒緩，水底是清亮的沙子。

    曉雨脫了鞋子，提著就下了河。

    殷曉航提著菜籃子，站在堤壩上看著，曉雨說：“把上麵堵起來，順著河往下走，能撿到不少的小魚，隻是這條河裏沒有什麽大魚，都是一些很小的，我們小時候能撿到兩條指頭長的魚就覺得幸運的了不得。”

    殷曉航看了看下了水之後笑容一直就沒有斷過的曉雨，再看看遠處青綠的莊稼地，心情不由得也跟著好了很多。

    曉雨看殷曉航不願意脫了鞋子跟著下到水裏，也沒有強求，殷曉航雖然換了一身比較休閑的，可那一身依舊是高定的，他經過這麽多年的精英教育，讓他脫了鞋子到河裏玩，他還真的是抹不開這個麵子。

    曉雨在河裏溜達了一陣，給曉雪拍了幾張照片發過去，也就去岸邊穿了鞋子上了堤壩。

    回家的時候遇到幾個村子裏的人，看到曉雨都過來打招呼，曉雨笑著喊人家幾大娘幾大叔，聽得殷曉航咋舌不已。

    回到家裏，大奶奶已經走了，姥姥笑著說：“回來了啊？先坐下喝口水，你們姥爺去街上買排骨了，晚上咱們燉排骨吃。”

    曉雨小聲的說：“大奶奶走了啊？”

    姥姥笑著說：“走了，不走再繼續禍害你們倆啊，曉航啊，咱們村裏的人都這樣，熱心腸，沒什麽壞心眼。”

    殷曉航趕緊說沒什麽，姥姥接著小聲的跟曉雨說：“你大奶奶呀，太倔了，她那幾個兒子讓她去跟著住，她死活不去，說去了是什麽寄人籬下，看別人的眼色過日子，倒不如在家裏一個人過的舒坦，幾個兒子沒有辦法，就拜托了左鄰右舍幫著看顧一下。”

    曉雨點了點頭，說“大奶奶的幾個兒子在城裏做的都很好。”

    、姥姥笑了笑，說：“還不是仰仗著你爸爸嗎？當初你爸爸可是沒少幫襯他們家，好在呀，你大奶奶這幾個兒子也是有良心的，知道感恩，你爸爸這個人呀，實在是個好心人，什麽都替我們打算好了。”

    說到這裏，姥姥撩起衣襟擦了擦眼角的淚，繼續說：“我這話呀，都不敢當著你阿姨的麵說，一說她就哭，可憋在心裏實在是難過，當著你們兄妹倆，我好好的說說。”

    曉雨忍著心裏的難過，點了點頭，爸爸的離去，不僅僅是自己跟阿姨難過，姥姥他們也是難過的厲害。

    姥姥停下手裏的活計，輕聲的說：“你爸爸在咱們程家村的時候還好，後來他去了縣裏，就想著法的幫著咱們村裏的人謀福利，為的是什麽？為的就是村子裏的人能夠看顧我們你姥爺呢，你幾個姨還有你小舅都在外麵，你大舅跟你大妗子呢，又是老實的，姥姥倒是個能折騰的，可也是有了年紀，你爸爸不說，我呀，都看在眼裏呢。|”

    殷曉航沒有說話，坐在小板凳上安靜的聽著。

    姥姥說：“你屋後大奶奶那個兒子，當初的時候家裏窮，別說是說媳婦了，就是吃飯都成了問題，偏她那幾個兒子又不是好管教的，你爸爸為了收攏你大奶奶那個兒子的心，可是沒少費心，別看他們幾個現在人模狗樣的走到哪裏都被人稱呼一聲程老板，當初要不是有你爸爸，那幾個人現在是個什麽樣子都難說呢。”

    曉雨對這些事情有印象呢，大奶奶家五個兒子，是村子裏霸王般的存在，不管是那個兄弟吃了虧，五個兄弟一起上誰能受得了？

    這五個兄弟當初不僅是村子裏的老大難，更是在鎮上掛了號，鎮上派出所都派了專人盯著這幾個兄弟，生怕他們做出什麽收不了場的事情來。

    曉雨小時候還吃過幾個叔叔給她從地裏摘的蘋果呢，後來幾個兄弟先後離開家去城裏打工，慢慢的就成了小老板，最厲害的是他們家的老三，聽說現在是市裏很有名的一個建築商，不僅是自己承包工程，還帶著這一片的人一起出去掙錢。

    姥姥說：“咱們這個村子呀，雖然大部分一個姓，可也不是麵上看起來這麽團結的，有些人就是喜歡攀高踩底，恨不能你摔倒了他再來使勁的踩一腳才舒坦，可是這些年不管咱們家有什麽事情，姥姥跟姥爺在村子裏沒有人敢過來欺負，那都是因為大家夥受了你爸爸的恩惠，把你爸的這份恩情回報給了姥姥姥爺呢。”

    曉雨扶著姥姥的腿蹲在地上，聽到這裏，紅著眼睛說：“姥姥，您說的我都明白呢，我爸爸這是因為您跟姥爺是他的長輩，他離得遠了，總是要想法子讓您跟姥爺在村子裏過的舒坦才行啊。”

    姥姥紅著眼睛點了點頭，最後歎了口氣，說：“老天爺呀，真是沒開眼啊。”

    曉雨站起來，說：“我把芸豆拿過去洗一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