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殷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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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學校看程愛蓮做出來成績,就請她給年輕的教師進行一些培訓,程愛蓮不是個藏私的性子,帶著幾個年輕的英語教師一起鑽研怎樣提高學生的學習積極性,怎樣提高學生的總體成績。

    喜愛的工作做成績,工作又順心,程愛蓮的精神麵貌比起剛回來的時候好了很多,有同事甚至感覺程愛蓮年輕了好幾歲。

    知道曉雨考上了研究生,眾人紛紛道賀,程愛蓮謝過之後,也顧不上睡午覺了,拉出一張紙琢磨著周末去D城要帶什麽東西,給鍾家老兩口的禮物,給自己父母帶的,還有給曉雨這個孕婦帶的。

    曉雨交代過不要給她買衣服,不要給肚子裏還沒出生的寶寶買衣服,因為這些鍾思睿的媽媽再三的交代過,都交給她,她要給孩子買,可是等到曉雨的孩子生出來,自己就是孩子的姥姥,總得給孩子一些見麵禮才是。

    雖然老杜不在了,自己總得代表老杜給曉雨送點禮物才行。

    程愛蓮谘詢了好幾個同事之後,決定請一位同事的親戚給曉雨肚子裏的孩子準備一套長命鎖,金手鐲,因為還不知道是男孩還是女孩,隻能先等一等,再就是孩子出生之後就是冬天,新棉花做的棉襖棉褲得準備起來。

    程愛蓮想到什麽就寫什麽,很快就把那張紙給寫滿了。

    正好有個同事去倒水,路過程愛蓮辦公桌邊,看到那張寫滿了字的紙,驚訝的說:“程老師,你寫了這麽多啊。”

    程愛蓮不由得笑了出來,說:“我是想到哪裏寫到哪裏,也不知道怎麽就寫了這麽多。”

    同事站在她身邊看了看,不由得笑著說:“程老師,您想的真是周到,你看,從吃的穿的到用的,都給準備的這麽周全,真羨慕你們母女的感情。”

    程愛蓮把紙收起來,沒有對同事的這個做什麽點評,隻是笑了笑,看了看時間,差不多要上課了,趕緊拿起講義去教室。

    等到程愛蓮走了,辦公室幾個同事就小聲的議論起來。

    “程老師上麵那東西,估計得花很多錢,光是那一套桌子長命鎖估計就得大幾千吧。”

    另外一個接著說:“你們沒看程老師開那車?幾十萬呢,聽說是她女兒給買的呢,雖然不是親生的,你看看人家這關係處的,真的是沒得說。”

    旁邊一個湊過來,小聲的說:“我聽說程老師家裏人是杜書記拉巴起來的?”

    接著就有人嘁了一聲,說:“杜書記可不僅僅是把程老師家裏給拉巴起來了,我們鄉裏當年很多出去打工的都是杜書記幫著介紹出去的,唉,就是好人不長命啊,杜書記多好的人啊,早早的就沒了,為人清廉,事事都先為老百姓考慮,他這樣的好官啊,可是不多見呢。”

    旁邊一個上了年紀的點了點頭,說:“就是啊,當年我們程家鄉可是整個縣裏最窮的地方,杜書記為了幫著鄉裏找項目,沒白沒黑的在外麵跑,程老師生他們家小閨女的時候,還是程老師的老娘帶著去的鄉衛生院呢,孩子生下來兩天了,杜書記才趕回來。”

    有人卻是酸溜溜的說:“我看程老師就有些太矯情了,留在市裏多好啊,非得回來,還主動去教學一線,顯得咱們多無能似的。”

    剛才說話的那個上了年紀的對著這個年輕的女老師冷笑一聲,說:“那是人家程老師有本事,離開教學一線這麽多年還能把學生教的這麽好,不像有些人啊,明明也是大學畢業出來的,偏偏連學生都管不了。”

    那女老師已經來學校好幾年了,一心想要調到縣裏的 學校去,偏偏沒有什麽教學成績,學生們上她的課,不僅是課堂紀律不好,每次一到考試,學校排名墊底,卻是個愛眼紅的,程愛蓮開著新車來學校,她是又羨慕又嫉妒。

    被人揭了短,那女老師氣的從椅子上一下子站起來,紅著眼圈指著說話的那位老師,恨聲道:“你憑什麽這麽說我?”

    那老師卻是平靜的說:“那你又是憑什麽那樣說程老師?程老師的為人你知道多少?杜書記當年的事情你知道多少?你也就是在這辦公室裏說給我們幾個聽而已,你要讓程家鄉的人知道你這樣說程老師,你的車胎估計得每天都去補。”

    那女老師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臉色一白,好半晌才轉身出了辦公室。

    旁邊一個小聲對剛才說話的那個上了年紀的老師說:“你說你也是,你說她做什麽?她家在縣裏還是有些能量的,萬一她心裏記恨你,你這不是給你自己樹敵嗎?”

    那老師輕輕的搖了搖頭,他是從當年的程家鄉中學過來的,鄉鎮合並之後,當年程家鄉中學的老師很多去了縣裏的學校,繼續留下來的沒有幾個,所以,這個辦公室的人不會明白,他們鄉裏的人對杜書記是一種什麽樣的感情,而對杜書記的遺孀程老師,又是一種什麽樣的感情。

    良久,那老師才輕輕的說:“我們程家鄉的父老鄉親,最感激的就是杜書記,不僅是我,就是任何一個人,看到有人非議程老師,都會像我這樣,給程老師找回場子的,好了,你們不用擔心我,隻要有程老師在,誰都不敢動我。”

    曉雨給程愛蓮打了電話之後,又給殷曉航發了信息,殷曉航已經回了京城,他是公司的老總,總得坐鎮公司。

    接到曉雨的信息,殷曉航很快就把電話打了過來,“曉雨,恭喜你。”

    曉雨謝過他之後,又聽殷曉航說:“大姨說她下個月就過來,不過要在京城這邊的酒店隔離一段時間才能去你那邊,大姨這次帶了公司的法務人員,有些文件還需要你親自簽署。”

    曉雨其實不想要殷家的東西,在她看來,她僅僅隻是殷傑的女兒而已,還是一個從沒有被殷傑專門跟自己娘家人提起過的孩子,曉雨心裏很清楚,如果當初自己被她生下來,殷傑能夠接著就跟家裏寫一封信說一下,也不用大哥現在才打聽著找到自己。

    既然不是在媽媽的期盼中出生的,曉雨自然是不想要跟殷家有太多的牽扯。

    曉雨的沉默讓殷曉航的心微微的一提,小心翼翼的問道:“曉雨,是有什麽問題嗎?”

    曉雨想到殷曉航的過去,咬著嘴唇想了想,心裏一橫,說:“大哥,我們兩個是不是都不是在媽媽的期盼中來到這個世界的?”

    殷曉航的心就好像是被人用拳頭使勁的錘了一下,生疼之後就是一陣麻木。

    當年殷曉航因為這個問題放浪形骸,以至於給自己的身體留下無可彌補的傷害,要說不後悔,那是假的,可是事情已經發生了,殷曉航隻能收拾心情,想要通過探尋媽媽的過去來給自己的心靈尋找救贖。

    殷曉航直覺得嗓子又幹又澀,幹巴巴的說:“曉雨,你怎麽能這麽想呢?咱們的父母都不在了,這個世界上,現在的你跟我是最親近的親人,而我們都是媽媽生的,我們應該感謝她,感謝她讓我們兩個在這個世界上還有有一個血緣關係這樣近的親人。”

    曉雨歎了口氣,說:“大哥,你別難過,我就是想到媽媽心裏挺難過的,我其實對她沒有多少印象,現在我也隻是從別人的口中知道她原來做過的事情,大哥,我很慶幸,媽媽把我生下來,我覺得自己挺幸運的,現在還有你這樣一個親人在身邊。”

    殷曉航心裏的難過其實並不比曉雨少多少,人很多時候挺執著於自己是從哪裏來的,殷曉航直到現在都沒有找到自己的親生父親,說不沮喪那是不可能的,殷曉航自來都是把杜青川當成是親生的爸爸看待,雖然後來分開了二十多年,但是杜青川在他心裏的地位卻是一直都沒有動搖過。

    殷曉航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對曉雨說:“曉雨,過去的事情咱們沒有必要這麽執著了,應該往前看才對,大姨要給你的股份,那是姥爺很早就定下來的,但凡是咱們殷家所出的孩子,都會分配一定的股份,這是當年姥爺定下來的規距。”

    曉雨想了想,問道:“大哥,媽媽老家還有沒有親人啊?”

    殷曉航歎了口氣,說:“近親沒有,還有幾房遠親,姥爺當年是被他的親爹賣給了上海的一個掌櫃當夥計,姥爺這個人頭腦靈活,很有做生意的天分,後來慢慢地做成了店裏的二掌櫃,老板看姥爺是個人才,就把家裏的獨生女許配給了姥爺。”

    曉雨還是第一次聽到媽媽這邊的事情,比較感興趣,就問道:“那後來呢?”

    殷曉航說:“這些都是姥爺跟我講的,我那個時候年紀也不大,剛被媽媽送到國外,心情不好,姥爺那段時間因為身體的緣故,在家裏休養,他經常拉著我說些過去的事情,我也是聽了這麽一星半點的,不過有些事情姥爺沒有跟我說實話。”

    曉雨腦子裏開始聯想那些事情,她曾經聽人說起過,民國時候的愛情,十有九殤,一般都是悲劇。

    殷曉航說:“店老板的姑娘身體很不好,成親之後一直沒有孩子,後來店老板就作主,從難民裏麵買了一個姑娘回去給姥爺生孩子。”

    聽到這裏,曉雨驚訝的啊了一聲,殷曉航苦笑一聲,說:“我剛聽到的時候也是很驚訝,姥爺說那個姑娘生的第一個孩子抱到了他妻子的房裏養著,後來,解放了,店老板要帶著全家去國外,姥爺不願意,可是他的妻子執意要帶著那個姑娘跟姥爺的第一個孩子走,那是個男孩,姥爺隻能先把他們送上去國外的輪船,自己帶著那個姑娘留了下來。”

    殷曉航說的很簡單,這中間的過程卻是非常的艱難。

    殷家姥爺留下來守著的是一個空殼子,店裏的錢都被店老板帶著走了,甚至店老板臨走之前還收了一些別人的定金,可是店裏已經沒有貨了,那個時候,上海物資緊缺,而殷家姥爺店裏賣的都是一些生活必需品。

    誰都不知道殷家姥爺是怎麽撐下來的,解放之後,殷家姥爺已經把一個空殼子店鋪經營成為一個規模很大的店鋪,甚至還在城的另外一邊開了一個分店。

    殷家姥爺跟那個買來生孩子的姑娘一直生活在一起,後來他們又生了一個女兒,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殷家姥爺的妻子給他來信,說他們在國外過的不好,說她的父親在下船之後因為被人搶東西傷重不治而亡,說孩子一直病著,她讓殷家姥爺把店盤出去帶著錢過去。

    殷家姥爺是個很磊落的人,但是他的嶽父卻在戰亂年代惹出來一些麻煩,後來,有些人就想讓殷家姥爺把他嶽父的鍋背起來,殷家姥爺實在是沒有辦法了,就準備出國避禍。

    那個買來的姑娘這個時候又懷了身孕,實在是不適合長途奔波,殷家姥爺沒有辦法,就把那個姑娘托付給了信得過的人,自己帶著已經六歲的姑娘踏上了出國的輪船。

    這一走,就是天人永隔,殷家姥爺過去之後,兒子已經生病去世了,奄奄一息的妻子守著一個空蕩蕩的房子,沒幾天也去世了。

    殷家姥爺帶著大女兒,也就是殷曉航跟曉雨的大姨,清點了家裏的家產之後,從零做起來,很快就成為唐人街上很有名的商家,殷家姥爺的經商天賦確實是很厲害,殷氏從一個小小的商鋪做起來,十來年的時間就成為一家盈利破費的公司,再後來更是將生意做到了海外。

    殷曉航簡單的說了這些過去之後,歎了口氣,說:“姥爺一直想要回來見一見那個姑娘的,隻可惜他能回來的時候,隻找到了媽媽,他當時想要帶著媽媽一起走的,媽媽死活不答應,姥爺說那個時候媽媽已經跟爸爸結婚,我還在媽媽的肚子裏,隻是不知道十年之後媽媽為什麽又把我帶到姥爺家裏,而她自己卻遠走歐洲。”

    曉雨想到那個困擾了自己二十多年的畫麵,忍了忍,最後沒有忍住,說:“媽媽應該是被什麽事情困擾著,她經常一個人喝酒,喝醉了之後就嚎啕大哭。”

    聽到這裏,殷曉航的心一顫,他知道這是讓曉雨精神抑鬱的源頭,曉雨今天就這麽順口揯自己說起來,是不是說明,曉雨已經不在意這些事情了呢?

    殷曉航小心翼翼的問道:“曉雨啊,媽媽喝醉了大哭,你有沒有害怕啊?”

    曉雨歎了口氣,說:“我害怕啊,我怎麽會不害怕?一直到現在,我都很遺憾,我那個時候太小了,我不能好好的安慰她,不能問一下她為什麽要這樣,大哥,媽媽其實心裏也很苦。”(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