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蘇，你到底是怎麽回事？都已經到科室實習這麽久了，怎麽還會出這樣的差錯？”

    本該是早晨科室交班的時間，科室裏進進出出的好幾撥人，有好幾個頻頻往病房的方向探頭卻始終不敢進去提醒。還有幾個昨兒個下了前夜班起晚了的，還未因今日居然沒被護士長逮到而鬆一口氣，就被空氣裏明眼人都能察覺出的異樣給嚇了一大跳。

    “什麽情況？”

    右邊走廊那間沒關嚴實的病房裏傳出來的動靜實在是太大，以至於這邊的竊竊私語都已經可以忽略不計了。

    從同事的嘴裏，她聽到了整個事件的前因後果。

    是這樣的。

    今天早一些的時候，神外病區三床有一個出車禍的病人，他本身就有胃病，今早卻不知什麽原因，變成了胃十二指腸急性大出血，且出血量巨大，患者瞬間就陷入了意識模糊，昏迷的狀態。考慮到病人的狀態，以及病情的嚴重情況，神外的醫生最終聯合內科的專家係統會診。

    然而就在會診之前，護士長徐彩霞在巡視病房的時候發現，宋遲遲的手上有三個連續紮破的針眼，而且不知道紮針的護士到底是怎麽操作的，其中一針很明顯已經紮破的腕部的大動脈，血把病床半邊的中單都給浸濕了。

    徐彩霞在大驚失色之下下意識地覺得給宋遲遲紮破了針的人就是秦蘇，這才有了在病房怒喝出聲的那一幕。

    “可是怎麽就肯定那一針是秦蘇紮破了呢？”

    遲到的小護士名叫郭珍珍，也是剛來科室不久的，她下意識地就把這樣的疑惑問出了聲。

    “噓！”

    隻是她這話一出口，同事就忙不迭地去捂她的口：“護士長看見的，還能有假嗎？”不管是說話的語氣還是神情都太過理所當然，以至於郭珍珍反駁的話都到了嘴邊卻還是啞了口。

    病房裏的訓斥聲還在繼續，甚至比幾分鍾之前還要尖利上一些。

    同一時刻，長廊的另一邊。

    接連連軸了兩個大夜的祁靳剛從手術室出來就接到了去普外會診的通知，手術衣都沒脫就直接趕了過去。即使麵上不顯疲態，但踩上最後一級台階的時候，祁靳還是控製不住地虛晃了一下身子。

    但緊接著，從病房的位置傳出來的聲響卻讓他皺了皺眉。

    病房裏的訓斥聲還在繼續，並沒有因為會診醫生的到來而停下半分，門被推開的那一瞬間，以祁靳的角度看過去，病床邊的一位老婆婆似乎是氣不過，正抓起手邊的一個彎盤猛地往秦蘇的頭上砸了過去。

    彎盤裏還剩下約莫是安瓿瓶蓋和碎玻璃之類，也因著老婆婆的動作一並砸在了秦蘇的腦袋上。

    身後的人群抽氣出聲，似乎是沒想到家屬居然猝不及防地直接動起了手，連原本正在訓斥的護士長也被老婆婆這一下驚地愣了神。祁靳在彎盤砸下的那個瞬間微微眯了眯眼，門口的位置離病床有些距離，又或許是這一刻陽光角度的緣故，祁靳看不清被砸的那姑娘臉上的表情。

    “祁祁醫生。”

    回過神來的護士長下意識地要去阻攔，大步上前的祁靳卻快她一步，伸手撥弄開小姑娘頭頂的碎屑，隻淡淡掃了一眼床邊老太似是餘怒未消的臉。

    他臉上分明沒有多餘的表情，老太太卻被他盯得心頭一顫，臉上的怒意莫名就淡了些。

    “病人是什麽情況？”

    這話問的是護士長徐彩霞，但徐彩霞卻似乎被剛剛突如其來的一幕給嚇了一跳，嗆了一口唾沫連聲咳嗽起來。

    而原先圍著看熱鬧的人，不知也是被嚇著了還是什麽，一時間竟是無人說話。

    祁靳皺眉，臉色比剛才更冷了三四度：“連最基本的病史巡查都說不出來，咱們醫院招聘醫生的水準什麽時候這麽低了？”頓了頓，又似乎是無意看了徐彩霞一眼。

    徐彩霞捕捉到了祁靳眼中一閃而逝的譏諷，既尷尬又忍不住有點惱怒祁靳居然讓她麵子這麽掛不住。

    但話，徐彩霞卻是不敢說的，她隻能轉身一把拉住近身的一個小護士，連那人的臉都沒看清楚就開始劈頭蓋臉地吼：“還不跟祁醫生匯報情況？杵在那裏當什麽木樁子！”

    被徐彩霞順手逮住的，正是先前跟小姐妹看熱鬧吐槽的那一個，可憐她方才雖然熱火朝天說得起勁，但實際上卻是個妥妥的門外漢，連帶著方才嘰裏咕嚕說的那些，也大多都是添油加醋的現場轉播，現在一下被抓住，眼底的莫名和慌亂都快要溢出來了。

    徐彩霞吼完一句就不說話了，護士長不說話，周圍的也不敢說話，於是場麵寂靜中透著些許冷場的尷尬。

    “我發現情況不太對的時候是八點四十四分，當時病人的神誌就已經陷入了昏睡狀態，紮破針眼的出血量雖然看上去大，但是造不成病人昏迷的。病區的醫生說病人的這個情況，高度懷疑內部髒器大量出血，需要立刻實施搶救。”

    最終打破沉默的是秦蘇，小姑娘的聲音不大，但在病房現在的氛圍下每個人都聽得見。

    隨著她的話音，祁靳的臉色也冷了下來，等秦蘇的話說完的時候，祁靳已經指揮著自己帶來的那兩個人把病床的滑輪打開，一路推著人往搶救室的方向去了。

    踏進搶救室的前一秒，祁靳一把抓住幫忙推完車就往後退的秦蘇：“你，跟我進手術室。”頓了頓，又看向方才打人的那個老太，這會兒老太的臉上已經不見了方才的憤怒，隻剩下對自己兒子的擔憂，但是

    祁靳看著被自己抓住的那隻手，明明現在已經是夏天，卻穿著一身長袖。雖然在空調間裏長袖也不熱，但是，隔著沒係緊的袖口，祁靳還是看到了那些不大，但分明是剛剛愈合不久的傷口。(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