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求你
字數:6302 加入書籤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卿兮卿可知。
隻是普普通通的一張小紙條,這一句的下麵還有一行更小的字,寫的是:關於這一點,你可以永遠向我提出疑問,我永遠都會回答你。
祁靳的字,在此之前秦蘇在很多地方都見到過,辦公桌前的病案本上,臨時醫囑的登記冊上,秦蘇見過很多次,所以,在那一整束花裏找到小卡片的時候,秦蘇幾乎是立刻就認出了那是祁靳的字跡。
卡片小巧,卻並不是很精致的那一種,看這樣子,好像就是不知道從哪裏扯過來的一張紙。
秦蘇看著看著,終於還是克製不住地笑了起來。剛剛泄露出了一絲笑音,秦蘇就反應迅速地掩住了唇,確定這會兒沒多少人注意這邊才又放下了手,但眉眼卻是一瞬間上揚了起來。
到底是高興的,隻要一想到,祁靳居然這麽直球地直接就去買花,她就又有些克製不住地想笑,內心隨著飛揚的心情一並柔軟了下來。
送花給她的人是祁靳呢,真好。
仿佛是感知到了她的心情一樣,終於把摩挲了半晌,摩挲地都已經有些發燙的硬紙片放下,原本放在口袋裏的手機接連震動了兩三下。
祁老師:忙完了嗎?
祁老師:晚上一起吃個飯?
這兩條信息並列在一起,秦蘇盯著看了半晌,視線一偏卻又落在自己給祁靳的備注上,那備注還是很久之前的,好像還是她剛剛實習做祁靳學生的那會兒了。現在.
從前覺得,關於備注這件事還是簡潔些的好,所以一般她留了誰的電話一開始的備注是什麽,一直到後麵,備注也還是這樣。
她很少做改備注這樣的事情,但現在
幾乎隻猶豫了一秒,秦蘇的手指一動,畫麵再一轉,原本寫著祁老師的那一欄就變成了祁先生。
改完以後,秦蘇嘴角的笑意越發擴大了些,或許連她自己都沒有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她眼底的那一簇光亮正在逐漸擴大,最近這一段時間,她已經很久沒有自怨自艾過了。
秦蘇:好。
秦蘇:我要吃西路那邊的那家烤魚。
回完這一條信息,秦蘇卻開始覺得時間過地太慢了些,五分鍾裏,她已經抬了四次頭去看桌角邊放著的時鍾,跑去西邊的水房接了兩次水,可過了很久也還是一口都沒有喝。
有那麽一瞬間,她恨不得鍾上的時間再過得快一些。
但今天這一頓飯,好像還沒開始吃就已經注定了波折。另一邊,幾乎是祁靳剛看完秦蘇回過來的信息再抬頭,耳邊就響起了一陣略顯尖銳的電話鈴聲。
此時眼瞅著臨近下班的點,再加上今天並沒有什麽病人,在加上今天的日子,很多人在慶幸的同時也和秦蘇一樣,不約而同地在期待著下班之後的那頓晚餐,還有,即將和自己共進晚餐的那個人。
不過看情形,今天這頓飯,大多都是吃不成了。
祁靳剛要起身的動作一頓,原本因為時間臨近已經在整理和走動的幾個人手裏的動作也是一滯,唰地一下,像是所有人手裏的動作都在瞬間被按下了暫停鍵,所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落在電話鈴聲響起的那個方向。
那是站內的內線,一般隻有醫院裏有什麽事情的時候才會響。
另一邊,幾乎是電話鈴聲響起的同時,季修思大跨步往前走的身影就出現在了樓梯口。電梯的位置就在樓梯口的另一邊,但季修思隻在電梯門口停頓了一瞬卻仿佛沒有了耐心,轉身腳步匆匆就往樓梯口這邊來。
他脖子上還掛著聽診器的一截線,隨著他快步行走的動作而微微有些晃動。晃得時間久了,季修思的臉色有些不耐煩,索性一把扯過,囫圇一下塞進了白大褂的口袋裏。
等到他邁上這一層的最後一級台階,護士站內的電話已經被人接起。正是剛剛站得離護士站最近的那個人。
“喂?”
小姑娘隻來得及開口說這一個字,下一秒就被電話裏幾乎撲麵而來的謾罵的女聲給吼地嚇了一跳。
“你這個沒良心的男人,居然真的就這麽跑了?”
“你知道他快不行了麽?”
最開始幾乎沒有停頓的兩句話讓接電話的小姑娘有一瞬間的愣住,思維停頓了一瞬,緊接著就開始想象這是不是又是一出渣男拋棄誰,然後鬧到醫院來的戲碼。
一想到這個,小姑娘的心情就有點不好。這樣的行為占了內線不說,等下讓真正需要治療的人又打不進來,再加上原本的好心情被打破了,於是語氣自然也就不太好。
“這位女士,你若是有什麽需要幫助的你就直接告訴我就好,但如果你是單純來罵人發泄的,那不好意思,這是我們科室的內線.”
“這不是季修思的電話?那我找一下季修思。”
電話那一端的人說這話的時候,小姑娘原本都要把電話放回去掛斷了。但還沒等她把手伸出去,半路就已經被截掉。
抬頭看見季修思的時候,小姑娘下意識地要縮手,她想說,這隻是個騷擾電話,不用理會的。季修思卻仿佛壓根沒注意到她的動作,徑直把電話拿了過去,但她拿過去也沒有聽,隻是把電話放到另一邊,皺眉,沉著臉色。
季修思的臉長得不賴,毫不客氣地說,是這一屆過來實習的醫學生裏算是耐看的那一種,小姑娘也是認得他的。季修思平時不愛說話,但說話從來都是溫溫和和,從來都沒有沉臉的時候,所以回過神來的小姑娘原本還要說什麽,卻在見到季修思冷然的臉色,還有無意識看下來,幾乎沒有多少溫度的目光的時候,小姑娘還很是嚇了一跳。
幾乎立刻就忘記了自己原本想要說什麽。
一時間,周遭隻剩下電話裏的那道女聲還在不停地嘶吼著謾罵。她似乎壓根沒意識到短短的幾分鍾裏,接電話的人已經換過了一個,依舊在自言自語式地罵著什麽。
季修思也壓根沒有認真去聽,無外乎就是那兩句,他都已經能背出來了。
又過了許久,女人似乎是終於說累了。聲音緩和了下來,但緊接著,又好像想起了什麽,聲音一頓,再響起來的時候帶上了明顯的哭腔。
季修思本欲去拿電話筒的聲音頓了頓,然後,他聽到了那個女人毫不掩飾的哭腔。聽到她說:“修思,我知道你恨我,沒關係,你可以恨我!但是.”
“但是小景他沒有錯,他是你弟弟,你救救她。”
“他那麽喜歡你,我求求你,你救救他好不好?”
“醫生說,小景的腎髒已經嚴重到幾乎完全衰竭的地步,如果,如果再找不到腎源的話,他會死的,他一定會死的。”說這句話的時候,女人的情緒仿佛已經臨近崩潰的那個點,徹底嘶啞了下去,又帶著某種莫名的執拗。
電話裏的那個女聲是季修思的母親,沒錯,就是秦蘇之前在早餐店裏撞見的,和季修思大吵一架的女人,而她口中的小景,則是季修思的哥哥,季修景。
季修景隻比季修思大一歲,剛出生的時候,因為不足月,再加上女人懷孕的時候身體不怎麽好,幾乎一出生,季修景就被醫生診斷,患有先天性腎衰竭。
有些事情不能回想,一回想就會帶來不好的記憶。偏偏女人魔怔似地喃喃聲還在繼續。
“昨天晚上.昨天晚上小景疼了半宿,我剛剛打了家庭醫生的電話,他說,他說小景的腎髒再不換的話,怕是撐不過這兩個月!”
“修思,算我求你,你就去做配型,救救他,他是你的親弟弟啊!”
一直到電話那邊女人的聲音似乎是因為力竭,再次弱了下去。季修思張了張嘴,用力了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你知道,就算這個可能性很大,我和季修景配型成功了。我平白”
“我平白沒了一個腎髒的話,我就要吃藥了?一直吃藥,並且這個一直,很可能就是一輩子?”
人一旦做了腎髒移植手術,不管是接受移植的人,還是移植者本人,都是要終身服藥的。
可如果季修思不做這個手術,他這一輩子都會很健康。雖然那個人是自己的弟弟,好像的確應該救他,可這難道不是一項選擇麽?他可以選擇救,可選擇不救,他要保證自己的健康,這難道就有罪麽?
可想到這裏,季修思又忍不住開始苦笑了。
或許,這和他有罪沒罪也沒有關係,這是別人一開始就決定了的東西,甚至包括他的出生,也是一開始別人就決定好了的,不是嗎?
“你到底,有沒有想過我?你心裏從頭到尾,就隻有季修景一個兒子是不是?我不是你的兒子,是嗎?你就是這麽想的,是嗎!”
說到這句話的時候,最後一個字的尾音因為失控地情緒,已經徹底演變成了一種低啞地嘶吼。
秦蘇聽到消息趕過來的時候正看到這一幕,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季修思。
掛在他脖子裏的聽診器的連接線,因為他過分用力纏繞的緣故,已經從邊緣地帶向中間不斷地擴大著斷裂的範圍。
若是再用力一點的話,怕是當場就要徹底斷成兩截。
但秦蘇沒看見它徹底斷裂的樣子,正如一直在等待著女人回答的季修思,也自始至終麽有得到一個肯定的回答一樣。
事實上,幾乎就是季修思話音落下的那一秒,一個似乎是什麽重物重重撞擊在地麵才會發出來的沉沉地落地聲響起,幾乎是瞬間徹底打斷了這一通,更像是女人單方麵發泄的電話。
季修思隻聽到女人似乎是被嚇了一大跳,然後就是一直喊著季修景的聲音逐漸跑遠的聲音。
似乎是故意的一般,反正他和這個女人之間的通話,通常都是以季修景的事情為開端,最後又以季修景的喊聲為結束。
突然就有些疲憊,季修思突然覺得特別沒意思,他突然就不想再跟女人這麽糾纏下去了,這一次以後,他大約也是不會再接這個女人的電話了。
正這麽想著,季修思本欲掛電話的動作卻又突然一頓,凝眉,他不確定是不是他聽錯了,但那好像.
下一秒,季修思再也顧不上和這個女人好幾年,更像是一種拉鋸勢的戰爭,修長白淨的手指捏緊了電話線的一端,季修思的聲音幾乎是立刻就沉了下去。
“怎麽了?發生什麽事情了?”
“是小景出了什麽事情嗎?”
這兩句毫無意外地沒有得到回答,季修思的神經卻突然緊繃了起來,他的心裏突然湧上了一陣不妙的預感。
剛剛,就在他準備要結束這通在他看來毫無意義的通話的時候,電話裏由遠及近地,突然響起了一陣救護車的聲響。
那聲響最後停頓的距離和位置,似乎就是在他家的樓下!
季修思再也顧不上琢磨女人打這通電話到底是打了什麽主意,他把已經斷裂地差不多的聽診器往護士站裏麵一扔,突然被轉身就往外麵跑去。(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