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之淮做事風風火火，早飯前決定買山林，早飯結束後就騎著電動車就去了村長家。
    妖管局安排的兩個駐站員，在他出門不久後就到了。
    這次長駐的兩人，一個是剛入局的新人，是個二十多歲的姑娘，叫向騫騫；一個是妖管局快退休的58歲老職工，據說是剛從一線城市退下來的，長期負責妖管局後勤工作，名字叫霍東七，妖管局的後輩都稱呼他“霍老”。
    聽到敲門聲，黃西空坐在窗台上，抬眸朝著大門的方向望去。
    一個戴著藍色碎花長裙，外麵罩著件防曬衫的女孩子，探頭朝院子裏張望了一下，張口喊道：“夏先生和綰綰在家嗎？我們是被派來桃花村駐站的妖管局人員。”
    “進來吧。”黃西空聲音很輕，但卻清晰地傳到門外兩人的耳中。
    喊話的女孩子被突然出現的聲音嚇了一跳，但又看不見人影，退出了門檻，轉頭看著身邊穿著白色短褂的老爺子：“霍老。”
    “進去吧。”霍東七對桃家並不陌生，來之前他就專門向其他人打聽了一下這聚集了方圓數百裏妖怪的桃花村，以及桃家這對懂玄學門道的兄妹。
    不得不說，真的挺有意思的。
    玄學這一道最終傳承，一般沒有師父領進門，普通人可能一輩子都不會知道存在於這個世界的另一麵。
    也有些人是偶然獲得通靈能力，但基本上不是經曆了大變，就是碰上了好心的妖怪。
    可是桃家這兄妹倆，沒有師父，至於大變……
    有。
    但時間線上，好像又不太對得上。
    霍東七跨過門檻，站在院子的樹蔭下打量著這方靈氣四溢的小院，然後與坐在窗台邊的黃西空對上了視線。
    他微怔了片刻，衝著黃西空頷首道：“在下霍東七，初次見麵，失禮了。”
    黃西空身影從窗台上消失，一陣陰氣散開，他突然出現在兩人麵前。
    “鄙姓黃，沒想到二位來得這麽早，有失遠迎。”
    “夏之淮有事出門了，綰綰……剛被送去幼兒園了。”
    霍東七和向騫騫愣了兩秒，這才想起來今天星期一，綰綰小道友是要上幼兒園的啊。
    本來還想親眼看看這位傳得神乎其神的可愛小道友的，沒想到著實不太巧。
    黃西空側身抬手擺出邀請的姿勢：“二位進屋坐吧，夏之淮估計很晚才會回，不過他已經把事情安排好了。昨晚我們在村子裏抓了個獵妖師，正準備移交給你們看管。”
    “獵妖師？”霍東七抬起一雙銳利的虎眸，“煩請帶路。”
    黃西空將兩人引入一樓堂屋，請他們入座，並通知後院的竹青給他們上茶，隨後轉身上了二樓，很快拎著杜傳越從樓上下來。
    他隨手將人丟在地板上，坐在一旁的單人沙發上，耐心地為二人解釋道：“你們應該也有耳聞，咱們村子靈氣充足，所以很多小妖怪都遷到了附近住，就為了蹭點靈氣修煉。
    “綰綰和夏之淮兩個本來就和善，也默許了此事，並叮囑它們平時不要幹擾村民的正常生活，來去隨意即可，沒想到這善舉卻引來了獵妖師在此狩獵。
    “之前已經發生了三起妖怪被獵殺取血的案子，屍體已經請侯法醫帶回妖管局了。昨晚我們巡邏村子，就抓到這人正在獵殺一隻成精的兔妖，因為我們的人趕到的還算及時，那兔妖算是僥幸逃過一命。”
    向騫騫起身檢查地上的杜傳越，將人翻了個麵，才發現他腦門上腫著偌大一個包，此刻看著紫紅紫紅的，像顆成熟的山竹。
    “昨晚不小心將他嚇得撞在了牆上，已經給他上過藥了。”
    黃西空掩唇輕咳了一下，開口解釋道。
    向騫騫和霍東七保持了緘默，至於信不信這個說辭，那就隻有他們自己清楚了。
    “定罪需要證據的，你們有保留證據嗎？”
    黃西空指尖點著下巴，思考了一會兒：“監控肯定是沒有的，村子好像隻有村口裝了一個監控，其他地方都沒有的。”
    “不過他這幾天住在一個村子的民房裏，那家沒人住，所以他待了幾天，都沒人發現。”
    “還有他的行李，我們也一起拿回來了，有一個低溫箱，存放了大量的妖血。”
    向騫騫抬頭笑著道：“那就沒問題了，那幾隻妖的屍體保留在妖管局裏，隻要和他個人保存的那些妖血匹配上，他肯定是跑不掉的。”
    “這人交給我來處理吧，我一會兒就把他押回局裏。”
    黃西空微微挑眉，看向老神在在的霍東七，最後出聲問道：“你一個人可以嗎？這人雖然實力不怎麽樣，但也是個孔武有力的成年男性，真要反抗起來，也是挺麻煩的。”
    向騫騫低頭笑了笑，再抬頭時，線條流暢的方圓臉，突然就變了模樣。
    黃西空眼瞳緊縮，看著那顆老虎頭，陷入了沉默。
    虎妖啊！
    可真夠罕見的。
    向騫騫很快恢複人形，笑著有些靦腆：“黃先生放心好了，還沒有獵妖師能從我手下跑掉。”
    霍東七見黃西空端起茶杯，笑著說道：“局裏派我們二人過來，也是經過多方麵考量的。桃花村妖怪多，所以才將小向調到這邊來駐站的。她雖然是剛入妖管局，但並不是剛化形的虎妖，之前一直在動物園工作，後來通過考公進入妖管局係統工作。”
    黃西空若有所思道：“原來如此，有妖駐站，也方便和那些小妖怪溝通。”
    “你們二人的住處可有安排好？”
    向騫騫單手提起杜傳越，笑著道：“局裏剛在附近租了一套房子，作為霍老和我平時起居工作的地方，等下午我回來，收拾一下就能能住了。”
    黃西空放下茶杯，垂眸道：“這樣吧，我請幾隻小妖怪幫忙打掃，你們今晚就要住，還是要好好清理一下。”
    “這樣是不是不太好？”向騫騫有些遲疑。
    黃西空笑道：“你們要實在不安心，可以按照市場價格付錢也行。”
    “這些小妖怪偶爾會跟綰綰換一些喜歡的東西，錢也是可以的。”
    向騫騫鬆了口氣，點點頭道：“那就麻煩你了。”
    竹青從門外探頭，招了招手：“那我去安排吧，你把房子的位置跟我說一下。”
    見向騫騫要往外走，黃西空忽然叫住她，伸手扶額道：“差點兒忘了，這獵妖師實力不行，但他養了一隻有些奇怪的蛇妖，那蛇妖噴出的毒液可以麻醉獵物，甚至還有噴射出具有腐蝕性的液體……”
    “嗯？”向騫騫拎著杜傳越又走了回來，“在哪兒呢？我一起給帶回去吧。”
    “因為普通的瓶瓶罐罐關不住它，所以綰綰把那小蛇裝在了自己的玩具裏，隨身攜帶著。”黃西空哭笑不得道，“所以，那小蛇被她帶去幼兒園了。”
    向騫騫聽完也有些想笑，不過還是保持了職業素養：“要不我順路去趟幼兒園？”
    “那你有防腐蝕的容器嗎？”
    “這還真沒有。”向騫騫有些為難，看向一旁的霍老。
    黃西空解釋道：“綰綰那個容器，隻有她自己能控製，別人用不了。”
    霍東七從腳邊的行李包中拿出了一隻表皮黃褐色的葫蘆，約有拇指那麽大，葫蘆頂端掛著一個紅色的小墜子，墜子上編著一枚造型古樸的銅錢。
    “用這個裝吧。”
    向騫騫接過那葫蘆，打量了一下葫蘆上的文字：“這是青陽匏壺吧？”
    “沒想到你竟知道？”霍東七露出意外之色。
    向騫騫摸了摸鼻尖，不好意思地說道：“我還沒化形的時候，因為襲擊了幾個獵妖師，妖管局的前輩奉命來抓我，最後就是用這青陽匏壺關住了我。”
    “沒想到青陽匏壺竟然是您的寶貝。”
    霍東七歎了口氣：“這是從我師兄那裏繼承的，他早些年受了重傷，後來身體越來越差，最後元氣耗盡，人也就走了。他沒有徒弟，所以臨終前將這青陽匏壺交給了我。”
    向騫騫拿著青陽匏壺，笑著道：“沒想到我竟還有用到這寶貝的一天，多謝霍老，有了這個，那小蛇就算有通天本事也跑不掉。”
    “我這就去幼兒園一趟，然後把那小蛇和這獵妖師押回局裏。”
    “這角落的背包是這獵妖師的行李吧？”向騫騫扭頭看向黃西空。
    “嗯，妖血也在裏麵放著，你直接拿走吧。”
    向騫騫風風火火地走了，和早上興奮異常的夏之淮，簡直一模一樣。
    客廳很快隻剩下一人一鬼，黃西空頗有主人的架勢，神色平和地邀請道：“霍老中午留在這裏用飯吧，夏之淮中午肯定會回來的，你們也正好可以聊聊。而且現在房子都還沒有收拾，暫時也開不了火。”
    霍東七抬手碰了下鼻尖，有點尷尬地說道：“其實我正好有個不情之請。”
    “我和小向，都不會做飯。”
    “桃花村的位置比較偏，這附近也沒有開飯館的，局裏配置的經費，也不夠我們專門請個廚子做飯……所以，我想問問你們這裏是否能負責我和小向二人的三餐，餐食費你們定，我們會照價付的。”
    黃西空笑了笑：“我對此當然沒有異議，但家裏做飯的不是我，決定權在大廚手裏，一會兒她回來，問問她吧。”
    蹭一兩頓便飯沒啥問題，但長期管著一日三餐，還是得看竹青的意思。
    “大廚是？”
    “就剛剛出去那個姑娘，她叫竹青，也是隻鬼。這一家人都指望著她才能吃上飯。”
    “綰綰和夏之淮都不會做，我也不會。”
    黃西空很是坦然地攤開手，滿臉無奈地說道。
    霍東七點點頭，了然道：“原來如此，那等竹小姐回來後，我再問問。”
    黃西空是個博學的人，霍東七聊得很多話題，他都能回應一二，所以兩人相處得倒也算融洽，一直聊到夏之淮與竹青回家。
    竹青對妖管局這兩人在家裏蹭飯，沒有任何的意見，餐食費當然也照收不誤。
    霍東七和向騫騫都不是普通人，工資本身也很高，所以對於一個月兩千的夥食費，沒有任何的意義。
    霍東七更是當場就付了四千，將他和向騫騫的餐費提前交好。
    竹青拿著手機，看著賬戶裏到賬的四千，也有點小開心。
    她拿著手機在廚房飄來轉去，臉上還洋溢著笑容，黃西空站在水池邊清洗茶壺，偏頭看了她一眼，忍俊不禁道：“就賺了四千塊錢，這麽高興？夏之淮平時不是也會給你發工資嗎？好像比這還多的多。”
    “我當然開心了。”竹青將手機舉到他麵前，眼睛都有了光，“這次賺的錢，和夏哥給的工資，那意義完全不一樣。”
    “其實我一直都挺慚愧的，如果沒有夏哥他們，還有黃先生你的幫忙，別說讓殺害我的凶手認罪伏法，我可能這一輩子都隻能做隻沒有記憶的孤魂野鬼，說不定哪天就徹底消散了。”
    “替我報仇雪恨，讓我得以瞑目，且還能入土為安這種大恩，就算夏哥不給我工資，我給他打一輩子工都願意。”
    “領著他給發的高薪，我都感覺受之有愧。”
    “但霍先生和向小姐的餐食費，這是我憑自己本事掙的錢，意義很不一樣的。”
    黃西空將洗幹淨的茶壺擦幹，放在了一旁的架子上，擦了擦手上的水漬，漫不經心道：“不太懂你的想法，但尊重。”
    慚愧？
    抱歉，他沒有這種東西。
    給小桃崽當24小時的全職老師和保姆，已經是一份很艱辛的工作了。
    他還兼任村子的巡邏保安，偶爾還要分擔他們接外快時的外勤盯梢工作。
    夏之淮還總是克扣他那點微薄的工資。
    供養他一日三餐，那不是應該的麽？！
    午飯的時候，夏之淮準點到家。
    洗了手，他就幫忙端盤子擺碗筷，然後坐在椅子上等著竹青上桌，隨時準備開動。
    中間和霍老閑聊了幾句，熟悉後，心思就轉移到噴香的飯菜上。
    黃西空給他倒了杯冰鎮的酸梅湯，問道：“你承包山林的事兒，跟村長談得怎麽樣了？”
    “村長有些意外，但很樂意幫我達成這筆生意。”夏之淮喝著冰冰涼涼，酸酸甜甜的飲料，舒服得眯起眼睛，感覺曬得通紅的臉，都在慢慢降溫，“不過承包將近三千畝的地，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弄完的。要先經過村委會那邊的同意，先簽訂承包協議，還要向林業局和土地局備案……”
    “村子裏其他果農那些零散的果園轉手，也要一家家去談，爭取一個合適的價位……”
    “反正接下來有的忙就是了。”
    竹青將最後一個菜端上桌，夏之淮給她也倒了杯飲料，然後說了句辛苦了，立刻狼吞虎咽地開始幹飯。
    無他，太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