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八章八姐鬥誌昂仰 安石之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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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夜裏,汴京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一直到清晨還在持續。
    忠靖侯府東跨院裏的新房裏,光線暗淡。
    北麵寬大的碧紗帳中,一條瑩白玉臂探出,楊八姐披著一件中衣正要從繡床走下,卻被曹斌拉住:
    “怎麽這麽早?”
    說著,就想將她再次擁入懷中。
    楊八姐連忙躲閃,嗔怪道:
    “天都亮了,我還要去拜見龐妹妹,第一日入門,怎能失禮?”
    說話間,已驚動了外間的丫環。
    見她們已經開始準備盥洗用具,楊八姐連忙掙脫曹斌的拉扯,邁著大長腿從床上逃了下來,回頭翻了個白眼道:
    “你可不要讓我入門第一日就丟臉。”
    說著,已經坐到梳妝台前,開始整理起了烏黑的秀發。
    曹斌見此也不再糾纏,斜倚在床榻上,透過紗帳看著她笑道:
    “你放心就是,燕燕她們都是寬和之人,很容易相處。”
    “再者說,她們與我一樣,都喜歡賴床,這種天氣,你去了反而打擾她們。”
    楊八姐聞言,頓時有些無語,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天波府規矩很嚴,若沒有意外狀況,每天最晚都要卯正起床,鍛煉武藝或做些別的事情,正經人家大部分都是如此。
    沒想到忠靖侯府的風氣如此懶散。
    看著屋裏精致奢華的陳設,她雖覺得自己的想法不對,但突然有點忍不住羨慕了,這種生活才愜意啊,早點嫁過來就好了……
    不過她終究是懷有淩雲壯誌的女子,很快就不再糾結,反而充滿鬥誌地看向曹斌:
    “其他人我不管,但我不能看夫君一身武藝荒廢了,從今開始就讓本夫人督促你練武吧。”
    說著,她霍然起身,就要拉曹斌起床。
    曹斌沒想到,她竟然把火燒到了自己身上,不由氣笑了:
    “就憑你那兩下把式,也想造反?就讓你看看為夫有沒有荒廢武藝。”
    八姐哪裏是他的對手,三兩下就被鎮壓,嗚嗚抗議道:
    “你這混蛋,不要掰我腦袋,頭發又亂了……”
    使女見內間“啪啪”打起架來,無語地撇了撇嘴,回到自己床上睡起了回籠覺。
    直到巳時末,快十一點的時候,楊八姐才收拾停當,跟隨曹斌順著抄手遊廊去龐燕燕院裏。
    見曹家幾女已全部到齊,正在玩桌牌遊戲,楊八姐尷尬地瞪了曹斌一眼,就要上前要解釋。
    幾女卻早已明白怎麽回事,不僅沒有異色,還打趣了幾句化解尷尬,楊八姐見此,頓時鬆了口氣,隨後興致勃勃問道:
    “姐妹們剛剛在玩三國殺嗎?我最愛玩這個……”
    龐燕燕聞言,連忙挺著大肚子起身拉住她招呼道:
    “姐姐也喜歡?快請坐,咱們一起玩。”
    她原還有些擔心將門家的女子性格剛強,難以相處,見八姐主動示好,更加熱情。
    八姐見狀,連忙扶住她,羨慕地看著她的肚子道:
    “妹妹有孕在身,千萬小心。”
    見她們相處還算和諧,曹斌也放下心來,扶著龐燕燕重新坐好,又叮囑了幾句,才告別她們,離開後院。
    見轎子、時遷、武鬆等人跟了上來,曹斌問道:
    “安石先生在做什麽?”
    他雖然忙著洞房花燭,但對王安石也十分上心的,這位可是千古名人,連後世都爭論不休,可謂謗滿天下也譽滿天下。
    其實王安石從洛陽出來,曹斌就收到了“燕子”的消息,隻不過他不想嚇到王安石,才沒有直接去接。
    時遷連忙回道:
    “遵侯爺吩咐,小的已派人向李娘子索要了侯爺近期的計劃,交給安石先生觀閱。”
    “昨日為他安排好住處後,安石先生一直沒有出門……”
    曹斌聞言,滿意得點了點頭,吩咐道:
    “告訴福伯,著人去請章子厚,安排酒宴,本侯要宴請安石先生。”
    不久之後,章惇就急匆匆趕到了,忙問道:
    “侯爺,安石先生到了汴京?”
    曹斌點了點頭,沒有多說,反而看向隨他趕來的李清照道:
    “李娘子有事?”
    李清照一本正經地行了個禮道:
    “侯爺既然遣人索要下官撰寫的謀劃書,與高人討教,下官自也應該到場!”
    雖然她說得一本正經,曹斌卻聽出了些怨氣,也沒有在意,隨意擺了擺手道:
    “既如此,就與本侯一同去見安石先生吧。”
    王安石也沒有想到,曹斌才新婚第二日就來接見自己,頗有點受寵若驚,忙放下手中的“謀劃書”鄭重行禮。
    一翻寒暄之後,酒宴已備。
    曹斌大概知道王安石為人,因此幾人入座之後,也沒有虛情客氣,直接發問道:
    “想必安石先生已讀過本侯的謀劃,不知可有見教?”
    王安石此人有些執拗,曹斌必需問清楚對方的想法才行,若他一上來就大幹特幹,也會連累曹斌成為眾失之地。
    雖然他不怕貶官之類,但他怕麻煩,也會影響原先的計劃。
    王安石聞言,眼中閃過一絲驚歎,直接開口道:
    “安石曾以為侯爺的海貿製度,就已經讓人震歎,未曾想侯爺竟還有如此大略,與銅幣相聯,掠四夷財貨,甚妙!”
    章惇與李清照聽到他的誇讚都露出了笑容。
    尤其是李清照,剛剛乍一見麵,見王安石頭上生油,不修邊幅,還有些皺眉,此時才又覺得他倒不負盛名。
    卻不想王安石隨後又嚴肅地補了一句:
    “不過錢幣乃我大宋寶貨,而今四夷共用,耗費驚人,如儲備不足,將有大患。”
    李清照看了看曹斌,解釋道:
    “王先生多慮了,侯爺早已有所預料,且不說銅錢隻是臨時之計,十年之內,必有新幣替換。”
    “我的謀劃書中也寫的很清楚,市舶司會激勵商賈於海外開礦購銅,然後統一規製,精以工藝,節製用料鑄幣。”
    “如此獲利之事,如何行不得?”
    見李清照開言,王安石先是搖了搖頭,隨後不置可否道:
    “莫非李娘子就是詞名貫天下的才女易安居士?倒是久仰了,安石閑暇時也喜以詩詞自娛。”
    李清照見他顧左右而言詞,有些不悅,這是不想與自己這個女人談論天下大事?於是隨口懟了一句道:
    “介甫先生的文章,清照也曾拜讀,頗有西漢之風,至於詞,嗬嗬……不說也罷。”
    王安石沒想到自己竟被個小女子怒懟了,頓時有些尷尬了,曹斌也有些無語。
    他早就知道李清照有懟人的毛病,沒想到卻把另一世的前輩“親戚”懟了,絲毫不留情麵,隻得開口笑道:
    “介甫不必介意,李娘子雖然脾氣大了些,卻有驚人之才。”
    “本侯用人向來不拘一格,倒是讓你見笑了……”
    李清照聞言,不由翻了個白眼,我維護你,你卻說我脾氣大,我若真是脾氣大,就不會被你當成騾驢使喚了。
    想到這裏,她氣哼哼的有些不想說話了。
    王安石愣了一下,卻忙起身拱手道:
    “是安石拘泥了,侯爺能量才而用,才是朝廷之福。”
    在大宋這個納妾成風的時代,王安石卻獨守老妻,這雖是夫妻情深,卻也能看出他對女子的態度,要比這時代的普遍觀念要寬容一些。
    還有一件著名的登州阿雲案也能佐證這一點。
    曹斌忙將他扶起笑道:
    “小事而已,不知介甫有何妙計補足銅幣之患。”
    雖然大宋前些年發現了一座大型銅礦,但若無節製開采,總有用完的時候,到時候朝廷就坐蠟了,王安石的擔憂的確需要考慮。
    王安石嚴肅道:
    “侯爺可知蜀漢‘當百大錢’?”
    說著,他詳細解釋道:
    “當年諸葛武侯以蜀錦為利器,發行‘當百劣錢’,魏吳若要購買蜀錦,必以‘當百錢’購之。”
    “如此,蜀漢方能大掠魏、吳兩國財貨,支撐他六出祁山,而今江南遍布織紡、瓷窯,此皆我大宋獨有。”
    “海貿可以銅幣、貨鈔共用,而外商以鈔購貨者,當減稅降價,如此不出數年,可使紙鈔大行其道。”
    聽到蜀錦的典故,曹斌就明白過來,好家夥,這是最早期的貨幣霸權了吧,用劣錢錨定蜀錦,劣錢就有了信用貨幣的特性。
    這王安石果然大才,別人還在研究四書五經,他卻研究起了金融,肚子裏還真特麽有好東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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