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銅雀春深鎖二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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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頭一看,年約二十三四,劍眉星目,錦衣華服翩翩佳公子,周身鶯鶯燕燕青樓女子簇擁,盡顯風流本性。不過唯一煞風景的卻是手中提著個酒壇,讓在場諸人頓時覺得一張如雪宣紙上不小心蘸了幾滴濃墨,說不出的別扭。

    但是眼前一幕在陳靖元眼中卻又是一番味道,心讚:“真有晉人之風啊!”

    有言曾道,風流晉朝多名士。

    兩晉年間,文人們以豪放灑脫隨性為美,時常三五好友相邀,美酒嬌娘相伴,盡興之時吟詩作對潑墨揮毫通顯名士風采。

    君不見刑場之上彈奏《廣陵散》,而後歎曰“廣陵散於今絕矣”後從容赴死的名士嵇康;酗酒成性,酒顛裸奔的竹林七賢之一劉伶;喜好袒胸露乳揮毫,醉中寫下千古名作《蘭亭序》的書聖王羲之;還有采菊東籬下,悠然過南山的陶潛陶淵明;更有指揮八萬東晉士卒於淝水完敗前秦百萬兵馬,保得東晉數十年安寧的名士謝安石。

    看著眼前這個豪放不羈的青年人,陳靖元倍增好感,點點頭笑道:“正是在下,閣下是?”

    “哐當!”

    那人將酒壇一甩砸得老遠,推開身邊簇擁女子,對著陳靖元盈盈一拜,道:“在下郭解郭子善,多謝平南侯昔日伸手搭救,令子善免了那牢獄之災。”

    郭解郭子善?

    陳靖元一臉茫然,實在想不起此人是誰,更記不得何時曾搭救過他。

    看著陳靖元的恍惚,自稱郭解的青年啞然一笑,解釋道:“家伯父乃郭公敬儀,不知侯爺可曾記起?”

    一提起郭敬儀是郭解的伯父,陳靖元頓時明了,昔日郭敬儀不是相求自己援手過他的一個侄兒嗎?

    隨即拍拍額頭,笑道:“噢,想起來了想起來了,你就是郭知府那位打了林家阿鬥的侄兒?本侯早就想著與你見上一麵了,今天還真是碰到了,緣分,緣分啊!”

    郭解聽著陳靖元提起林鬥,想起了自己昔日與林鬥爭風吃醋的糊塗事,有了絲絲汗顏,道:“昔日學生孟浪,嗨,丟人!不過侯爺說的林家阿鬥,倒是貼切,那廝就是塊扶不上牆的爛泥,與蜀後主阿鬥不逞多讓。”

    一說完,兩人相視大笑。

    “原來平南侯與我們的郭大才子相識啊!”

    一道爽朗的聲音伴隨著嘈雜的腳步和圍觀眾人的紛紛退讓而傳來。

    走進來又是一名青年人,不同於在場諸人,此人頭戴紫金冠身著絳黃色羅鑲花邊寬袖蟒袍,一條鑲滿瑪瑙玉墜的腰帶將身形束得堅挺筆直,長相雖談不上俊秀,卻有著常人所沒有的那份雍容氣度。

    在他身上,陳靖元看到了一絲與清平長公主趙妍相同的那份氣質,那是常人不能有的皇家氣質。

    再看身邊護衛著十來個披明光甲佩軍中屈刀的軍士,頭盔上裝飾的不是紅纓,而是兩根白羽,這裝束明顯就是來自禦林軍中。

    陳靖元九成能肯定此人便是此次東林詩詞會的舉辦者,大宋僅存的幾名宗室之一,魯王趙吉。

    果不其然,此人還未說話,其手下的一個校尉就對著在場圍觀之人喊道:“魯王殿下在此,爾等還不速速下跪?”

    霎時間,甭管有沒有功名在身的,百姓商賈、學子文人、青樓歌妓皆紛紛跪下,山呼參見魯王殿下。

    這年頭,皇室凋零,好不容易見個皇家貴胄,也算是開了眼界了。

    唯獨陳靖元和郭解沒有跪下,陳靖元倒還好說,爵位在身,又是二品鎮國大將軍,知樞密院事。權柄赫赫,連見著皇帝也是躬腰抱拳,更別說一個空有王爵的皇室支係。

    郭解既有功名在身,而且在琉球的年輕學子和風月場中那浪蕩才子的名聲可是卓卓,更是出自琉球大族郭氏門下,自身傲氣凜然,不然也不會為了一個青樓女子和林鬥大打出手了。

    隻見郭解對著魯王抱拳彎腰一禮,中規中矩不帶一絲逾越地朗聲道:“學生郭解,見過魯王殿下。”

    士大夫在朝堂連君王都不需要跪拜,更別說你一個宗室了。

    好一個傲骨傲氣並存的浪蕩子,這是陳靖元對郭解的評價。

    而作為當事人的魯王倒是也對這個名聲放蕩狼藉的郭解如此舉動高看了一眼,笑道:“郭大才子的才氣本王早就聽聞了,來,”轉頭向陳靖元,道,“平南侯與郭才子不如與本王共乘一船,我那花船上除了美女多多,人才也是濟濟啊!”

    郭解倒是沒有怯場,點頭道:“恭敬不如從命!”

    伸手不打笑臉人,雖然不知道魯王趙吉要耍什麽幺蛾子,但是能有這番氣度,他陳某人也不是刺兒頭,逮誰紮誰。隨即道:“那多謝魯王了。”

    而後,一艘巨大的裝飾華麗的三層花船緩緩靠岸,魯王趙吉帶著護衛率先踏上船,再是陳靖元與大小二喬,最後才是郭解。

    這小子到哪裏都改不了風流習性,竟然帶著五六個青樓窯姐兒嘰嘰喳喳地登上了魯王的花船。

    待得眾人登上第三層後,花船方緩緩離岸朝著湖心開去.

    作為此次活動的舉辦者,魯王趙吉當仁不讓的給平南侯陳靖元介紹起船上諸人,基本都是些文人學子,幾乎沒有朝中官員,顯然這魯王也是聰明之人,怕邀請了官員而被朝中禦史彈劾他圖謀不軌。

    畢竟如今皇帝年幼,皇室又那麽幾棵,在他這個位置上本來就很敏感。弄不好,彈劾你一個身為宗室卻結黨營私,甚至來頂欺主年幼欲取而代之的帽子,就算查無此事也夠他吃幾夜壺的了。

    當然,在場中人還有陳靖元熟悉的南投馬步軍都指揮使林鬥,這廝現在也就掛個頭銜了,整日吃喝玩樂完全被楊廷玉派去之人架了空。

    還有因禍得福而被陳宜中倍加寵溺的列為陳家繼承人的陳家二公子陳啟軒。

    最後一人,則是前幾日剛鬧掰的清平長公主殿下趙妍。

    眾人紛紛認識後,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一邊吹著湖風一邊享受著美酒佳肴時令水果,陳靖元緊挨著魯王趙吉下首而坐,鄰座則是郭解。

    沒成想對麵卻是至上了船就沒跟陳靖元說過一句話的清平長公主趙妍,此時的她正和鄰座的幾名國子監學子有說有笑,相談甚歡,根本沒有前幾日在平南侯府惱怒的神情。

    也有不少人一邊談天說地品詩鑒詞之餘偷偷將眼光瞄向平南侯這邊,當然不是看陳某人有多帥,而是看他身後兩位容貌堪稱國色且一模一樣,但氣質卻迥異的兩位美女--大喬、小喬。

    不禁都暗暗羨慕平南侯陳某人豔福不淺,更有甚者心中還盤算著如何在兩位美女麵前施展才華結個善緣,以後趁平南侯不注意之時好一親芳澤,也嚐嚐那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的滋味兒。

    就在這時,清平公主身邊一名文杉儒服學子傲然站起,對著魯王趙吉恭聲道:“魯王殿下,既然是詩詞盛會,自然少不得吟詩賦詞供大家品鑒,學生不才,願拋磚引玉耳吟誦一首,供大家欣賞一番。”

    就是要這種氛圍,魯王趙吉自然高興,連連點頭稱好。

    正當陳靖元看著對麵那位學子之時,郭解湊耳說道:“此人叫董謙,臨安人氏,乃是國子監學子中的佼佼者,與陳宜中長子陳啟泰,都是明年春闈科舉的狀元熱門人選。”

    聽著郭解的介紹,陳靖元心道,閹了陳啟泰倒是便宜了這董謙了,明年想是無人能與他爭奪狀元之位了。

    隻見董謙得到魯王的首肯後,又對著清平公主道:“公主殿下,學生獻醜了。”

    董謙提腳往前三步傲然站於船中央,唰的打開折扇徐徐扇著,頗有番才子的味道,隨即沉吟道:“折戳沉沙鐵未銷,自將磨洗認前朝。 東風不與周郎便,銅雀春深鎖二喬。”

    說完之後,意味深長地將目光鎖在了平南侯身後的兩名絕色女子身上。

    當眾人聽完後,都已經知道這是唐代大詩人杜牧的《赤壁》,還來不及品鑒就聽到“哈哈”一聲,轉頭一找,原來是清平公主殿下捂嘴掩笑,一雙嫵媚地雙眼好似無意地掃到了大小二喬身上。

    這下別說陳靖元這個當事人了,就連在場諸人都明白了詩中“銅雀春深鎖二喬”中的二喬指的何人,這董謙是借著杜牧的詩想著羞辱平南侯一番了。

    特別是國子監的學生們都紛紛暗中佩服起董謙的膽子,連平南侯的姬妾都敢當場戲耍一番。

    陳靖元臉色陰晴不定地盯著董謙,顯然這廝受過清平公主的指派,來挑釁自己。雖然心中怒火滾滾,但是他卻沒有爆喝當場,在他看來,董謙這種人無足掛齒,如果對他發難,反而是成全了他。

    為什麽呢?理由很簡單,因為這些自詡大宋未來的文人學子們,特別是肚子裏有些爛糟才華的,都喜歡挑釁朝廷勳貴,以彰顯自己不阿諛權貴的文人風骨。如果陳靖元真把他怎麽樣了,不需幾日他董謙不畏權貴的錚錚鐵骨將傳遍琉球,被天下士子奉為楷模了。

    不管董謙是為了討好與自己有矛盾的清平長公主也好,還是為了被自己閹掉的陳啟泰出口惡氣也罷,陳某人不聞不問,繼續左右露著大喬、小喬兩位夫人的芊芊蠻腰飲酒作樂,一副我行我素,無動於衷的神態。

    倒是郭解看不下去了,鄙視地看了眼船中央那個偽君子董謙,起身對著魯王趙吉道:“魯王殿下,在下也想當場作首詩,供眾人消遣一番。”

    為了緩解這尷尬的氣氛,魯王當然求之不得,連連稱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