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蘇沐煙救下第一個孩子，並且讓護士把人送去加護病房。

    急診室爆發出一陣掌聲，還有家長們喜極而泣的哭聲。

    第二個、第三個……

    每一次選擇，都是放棄一條小生命。

    蘇沐煙心裏越來越難受，搶救的手法卻越來越穩，越來越快。

    放棄一個生命換來的搶救機會，決不能再送給死神多一條命！

    等到第五個孩子搶救完，蘇沐煙聽到身後爆發出一聲淒厲的嚎啕。

    “小君！小君你不能死啊！你看看媽媽！”

    這刺耳的哭喊讓蘇沐煙身形一晃，用力閉上了眼睛。

    有醫生用平靜的聲音說，“請節哀。”

    她咽下喉頭的苦澀，明媚的眼睛像是無機質的玻璃，冰冷得不像是個救死扶傷的大夫。

    孩子去世的家長在怒罵著什麽，她都聽不清了。

    蘇沐煙隻麻木的轉身，去從剩下的重症孩子裏找相對有搶救機會的人。

    但是，死神無形的鐮刀已經緩緩落下。

    剩下的五個孩子，一個未得到搶救便去世，四個搶救無效，宣告死亡。

    急診室裏出現了兩個完全相反的世界。

    孩子得救的家長們滿臉劫後餘生的慶幸，忙著找醫生和護士安排病房，詢問後續治療。

    失去孩子的家長們哭天搶地，猶如落進地獄，絕望得讓人不忍去看。

    蘇沐煙木然的看著眼前這一幕，感覺她自己此時在兩個世界之間，被用力的反複拉扯。

    一隻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沈一山有些疲憊的安慰她。

    “你已經盡力了。”

    盡管剛才還在並肩作戰，但蘇沐煙還是不太習慣和不他的肢體接觸，她借著收拾器材的動作避開沈一山的手，沒有給他難堪。

    沈一山看了眼懸空的右手，若無其事的插兜。

    蘇沐煙看上去好似根本感覺不到那些家長們的情緒，她很冷靜的告訴沈一山，“我沒事，你去休息吧。”

    一連搶救五個中度一氧化碳中度的病人，對誰都是個巨大的體力負擔。

    看著蘇沐煙正在發抖的手，沈一山體貼的拒絕了先離開的建議。

    “還是你好好歇著吧，我去那幾個孩子的病房，後續的藥物和護理總要有人交代好。”

    說完，沈一山又看向那些傷心欲絕的家長，眉心擰了擰。

    他叮囑蘇沐煙，“別在這待著，回你們科室去。”

    話音剛落，就有個家長朝著蘇沐煙撲了過來。

    “是你！是你害死了我兒子！”

    蘇沐煙認得他的聲音，他兒子是那個被她放棄的叫做“小君”的孩子。

    有些情緒是有傳染性的，當第一個人把矛頭指向蘇沐煙，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

    哪怕沈一山在竭力護著她，仍舊力有不逮，兩個人都被家長們抓住，撕扯，變得狼狽不堪。

    男人驚怒的吼聲在人群外傳來。

    “住手！”

    蘇沐煙感覺自己的頭皮快被扯掉了，身上也好疼，剛才好像聽到墨北寒的聲音，是錯覺嗎？

    “沐煙！”

    在家長們的怒罵聲中，男人深沉的嗓音有著特殊的穿透力。

    直達蘇沐煙心頭。

    她從沈一山的庇護下艱難抬頭，就見到墨北寒甩開一個正要撓她的女人，將手朝她伸了過來。

    因為連續搶救而抬不起來的手，忽然就有了力氣。

    墨北寒攥住蘇沐煙的手腕，一把將拉入懷中，幾個保鏢護在他們倆身邊，抵擋著那些家長瘋狂的攻擊行為。

    混亂之中，隻有墨北寒的胸膛是如此的令人踏實。

    他看著蘇沐煙被拉扯得破破爛爛的白大褂，以及她身上的那些傷口和淤青，頓時心疼得無以複加。

    一遍遍在她的黑發上輕輕吻著，墨北寒低聲安慰著她。

    “沒事了，我來了。”

    蘇沐煙一直都以為自己能撐住，可聽到這句話，眼眶頓時濕潤了。

    她帶著哭腔，委屈的質問，“你怎麽才來？”

    早就忘了她告訴過墨北寒，她今晚夜班，明早再來接她就好。

    墨北寒收緊了抱著她的胳膊，一顆心像是被誰用力攥了一把，陣陣抽疼。

    “對不起，是我的錯。我該早點過來的。”

    沒想到緊趕慢趕還是晚了一步，讓她受到了這樣的傷害。

    沈一山坐在地上，臉上青腫著，視線牢牢釘在墨北寒和蘇沐煙身上。

    在聽到墨北寒道歉哄人的時候，他眼中閃過無法遮掩的詫異。

    隻是場麵太混亂，誰都沒有注意到他的麵部表情。

    有了那些人高馬大，身手一流的保鏢，打人的家長們全都被武力鎮壓了。

    急診室漸漸安靜下來。

    顧逸軒趕到，看到的就是這個台風過後的狼藉現場。

    他身上衣服都不配套，很明顯是在家裏匆忙趕來，在他的身後，跟著數名醫院保安。

    有家屬認出了他，立刻喊道，“顧院長來了！”

    這一嗓子，圍堵在急診室的人們讓出了一條路，好讓顧逸軒能走進風暴中心。

    “你是醫院的院長？”小君的爸爸紅著眼睛衝過去。

    保安立刻將他攔住，醫院裏的醫鬧太多了，他們一看就知道這人情緒非常不穩定。

    顧逸軒看了看被墨北寒抱著的蘇沐煙，嘴角抿了下。

    而後看向小君爸爸，點頭道，“我是昭仁醫院的院長。您有什麽事情，可以現在和我說。”

    小君爸爸含恨瞪著蘇沐煙，“你們的醫生逃避責任，草菅人命，害死了我兒子，還有另外四個孩子！”

    顧逸軒已經看到了那五個被蒙上白布的推床，這情況比他趕來之前知道的還要糟糕。

    他問道，“蘇醫生，你有什麽話要解釋嗎？”

    小君爸爸怒火衝天，“她有什麽解釋！她就是庸醫！她害死了我兒子！”

    蘇沐煙平靜道，“病人的症狀有輕有重，我如果從重症開始救，那麽，重症救不回，情況稍好的人也會被延誤成新的重症。”

    這話說出來，小君爸爸和其他失去孩子的家長們，既不想接受，又明白她說在理。

    他們不懂太多醫理，但有一點，小君等孩子都出現過多次休克，其中小君更是出現了大小便失禁的情況。

    但是，蘇沐煙選擇的那幾個孩子都沒有。

    顧逸軒沒有看過剛才發生的事情，但他斬鐵截釘道，“我相信蘇醫生的醫德。”(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