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睛開開合合好幾次，才終於看清蹲在自己麵前的人。

    他一愣，又想到剛剛對方似乎喂自己吃了顆藥，淩玄羽當即就想吐出來，但是他使不出任何力氣。

    如此狼狽的模樣讓他打心底裏厭煩，他忍著極大的痛楚朝她吼了句滾，甚至連別開頭都做不到。

    沈纖月心口發疼，她撫上淩玄羽的臉。

    “是我，沈纖月。”

    淩玄羽眨了眨眼睛，因為疼而聚集的汗水滑進了眼睛裏，帶來濃重的酸澀。

    他反應了一會兒，才察覺到是沈纖月易了容。

    淩玄羽放鬆下來，沈纖月給他的傷口上藥。

    牢房沉默了一陣，淩玄羽恢複了些，才有力氣開口說話。

    “百裏泰呢？”

    沈纖月邊細致地給他包紮好，邊說：“他走了，不過，他說過幾日有朝廷重臣要來視察，他已經做好安排，要汙蔑他通敵。”

    淩玄羽斂眸沉思，沒有說話。

    他如今的模樣讓沈纖月看了十分心疼，她隻想帶他趕緊離開。

    “這些事我來應對，我先把你帶出去。”

    淩玄羽一愣，失笑。

    “不用，我還受的住，況且我怎麽可能放心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裏？”

    沈纖月覺得十分難受，她也不知道怎麽了，就是不想他再摻和進這件事裏，不想他再這麽反反複複受傷。

    “可是，你傷的這麽重，再這麽下去，你的身體會徹底壞掉的。”

    沈纖月皺著眉，不認同地看著他。

    副將的臉做起這樣的表情多少有些難以言喻，淩玄羽看了她一會兒。

    “這樣一張臉跟我這樣說話，還真是感覺有些奇怪。”

    沈纖月愣了一下。

    淩玄羽不逗她了。

    “這次是我的失誤，沒有把情況安排好就混了進來，造成了很多麻煩，但是我還是不能走，我的目標一開始就是百裏泰，現在要是離開了，就隻是功虧一簣。”

    這些沈纖月都明白。

    “可我就是覺得你不該再受傷害，你出去了也可以繼續調查，我可以跟你裏應外合……”

    沈纖月還沒說完，就被淩玄羽打斷了。

    “不，百裏泰藏得太嚴實了，出去了我就什麽都掌握不了，很難抓住他的馬腳。”

    “還有我在這裏，我可以接應。”

    沈纖月很少會體現出這麽固執的樣子，她就是單純地不希望淩玄羽再受傷。

    不可否認淩玄羽是高興的，一直以來沈纖月都對自己不鹹不淡，現在能因為擔心他而亂了陣腳，淩玄羽打從心底覺得滿足，可他還是不能走。

    淩玄羽咳了兩聲，才道:“你因為擔心我而想讓我離開，可是在我的角度看也是一樣的，我也不放心留你一人在這裏與他周旋。”

    沈纖月隻是看著他，沒有說話。

    淩玄羽緩了一下，接著說：“就算我答應了你，我也出不去這裏，你可以讓我假死，可是會引起百裏泰對你的懷疑，你也很難在這裏走的安穩。”

    不出淩玄羽所料的話，百裏泰是想留住他這條命的，滿足他心底那滿溢的虛榮心。

    畢竟他一直在和淩玄羽做對比，現在終於有了個可以把他踩在腳下的機會，百裏泰怎麽可能會放過？

    所以他才會在每次淩玄羽奄奄一息的時候，又派大夫過來給淩玄羽治傷，最後甚至到隻能靠沈纖月的地步。

    沈纖月冷靜下來想了想，不得不承認淩玄羽說的很對，她忍著難過點了頭。

    “那我繼續易容成副將的樣子，每日定時來幫你上藥。”

    她不再執拗，淩玄羽也鬆了口氣。

    “好，一定要小心，保證自己的安全。”

    沈纖月不能待太久，把這些情況都說清楚之後就回了營帳。

    她以副將的名義對外宣稱沈纖月冒犯了她，已經將她處死扔到了亂葬崗。

    營地裏的人雖然覺得失去這樣一個醫術精妙的大夫十分可惜，但是副將的殘暴有目共睹，誰都不敢有怨言。

    揭過這一層，沈纖月繼續以副將的身份待在營地裏。

    她之前在鄰城就偽裝過城主，如今假扮起副將來更是自然，沒有引起任何人懷疑。

    她翻看著副將平日裏做的記錄，越看越恨不得現在就去殺了百裏泰。

    守在門口的親兵走了進來。

    “副將，新一批貨物到了。”

    沈纖月心裏疑惑，麵上卻不顯。

    “帶我去看看。”

    籠子，籠子。

    沈纖月目之所及全部都是籠子，她隱約有了些不好的猜想，每每走近一步，她的心就痛上一分。

    這是一個巨大的空地，擺放著的是密密麻麻堆積在一起的籠子，裏麵關著的，全部都是人，準確來說，是很多孩子。

    小到剛出生沒多久的嬰孩，大到十幾歲的少年，全部都被蒙著眼睛和嘴，關在籠子裏麵。

    他們大多蜷在那裏，灰暗無生氣的樣子看的沈纖月打心底覺得悲涼。

    這些本該鮮活的孩子，卻被囚禁在這裏，甚至不如行屍走肉，行凶者卻得意洋洋地站在旁邊，品頭論足，像在點評貨物。

    貨物。

    想到這兩個字，沈纖月覺得可氣又可笑。

    她陰沉著臉，周圍的氣壓都像降了好幾度。

    士兵們對眼前的場麵見怪不怪，甚至沒察覺今天的“副將”情緒似乎格外地差。

    一個尖嘴猴腮的男人像是感受不到沈纖月的低氣壓，諂媚地笑著，走到沈纖月跟前。

    “副將，這些孩子可是屬下費了大力氣抓來的，這下咱們的寵物可就有口福了。”

    寵物，口福。

    沈纖月立刻捕捉到了這兩個字眼，覺得十分不適。

    她皺著眉，但沒發作。

    畢竟她現在頂著的是副將的身份，若是發火，隻會讓這些人對她產生懷疑。

    “好些日子沒見著寵物了，正巧今日心情好，帶我去見見。”

    沈纖月得先搞清楚這些孩子到底為什麽會被抓來，他們口中的寵物到底指的是什麽，她才好判斷接下來該怎麽做。

    男人不覺得沈纖月說的有什麽問題，他立刻殷勤地點頭。

    “好嘞副將，您隨我來。”

    沈纖月一路聽著他在跟自己訴說尋找這些孩子有多不易，將他們運到這裏有多不易，話裏話外都在暗示獎賞。

    沈纖月一聲不吭，她在艱難地忍耐自己的怒火。

    越靠近他們口中的寵物所在的地方，低沉的嘶吼聲就越發明顯，沈纖月隱隱有了猜測。

    恐怕他們口中的寵物，就是那些拿來訓練士兵的野獸。

    沈纖月氣的腦子發懵，隱在袖子下的拳頭緊緊握著，才能勉強保持冷靜。

    第一次這麽近距離地看著這些成年虎和熊，沈纖月卻覺得眼前的人比他們恐怖的多。(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