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銘看著五裏外的胡人騎兵，心中歎息，這五千騎兵的確非常精銳，應該是石勒巴大軍中最精銳的一部分。

    僅僅就這樣安靜地對峙著，就有一種凝兒不散的氣勢，不虧是馬背上的民族。

    不過蕭銘敏銳地感覺到，這支騎兵散發出來的氣勢中仿佛缺少了點什麽，是什麽呢？

    很快，他明白過來，是銳氣，鋒銳之氣，一支這樣精銳的騎兵隊伍居然唯獨少了一股銳氣，這讓他的臉上頓時流露出了一絲嘲諷之色。

    雙方的對峙並沒有持續多長時間，幾匹快馬就從胡人的騎兵隊伍中衝出，朝寨牆這邊奔來。最後停在距離寨牆一裏的地方。

    “大人，應該是對方的信使。”蕭銘身側的梅林輕聲說道。

    “派人出去，看看石勒巴打算如何？”蕭銘吩咐了一聲。

    很快，一名校尉騎馬衝出寨牆，在拒馬鹿角和壕溝編製的陣地繞來繞去，最後才靠近胡騎信使，短暫地接觸之後，就催馬而回。

    校尉回到寨牆之上，雙手將一封信函呈上，“大人，胡騎信使說，這是他們石勒巴大人的親筆信。”

    蕭銘眉頭一挑接過信函，打開觀看起來，信函的內容很短，片刻之後，蕭銘臉上露出了笑容。

    對校尉說道：“你去回複信使，告訴石勒巴，我接受他的建議。”

    校尉答應一聲，轉身離去。

    蕭銘看著梅林幾人疑惑的目光，將手裏的信函遞了出去，梅林雙手接過之後掃視幾眼，略顯驚訝地說道：“陣前會麵，看來大人之前的預想是對的。”

    “石勒巴這是何意？會不會有什麽陰謀？”黎偉也有些不解地問道。

    眾人之中，隻有梅林了解整個宏觀戰局的真實情況，也了解石勒巴所處的困境。

    現在既然石勒巴打算在陣前談判，那麽說明，之前蕭銘推測的石勒巴不敢采取魚死網破的想法是正確的，剩下的就是如何在談判中獲得最大的利益了。

    蕭銘搖搖頭，隨後指著遠處的胡人騎兵，這時的五千騎兵已經有所動作，開始緩緩後退，直到後退到十裏之外才再次停下，並且開始安營紮寨。

    “梅先生隨我去見識一下這位大名鼎鼎的胡羯部的右當戶。”蕭銘的語氣平淡之極。

    梅林的臉上也露出了微笑：“榮幸之至。”

    隻有韓強和黎偉一臉的擔憂。不過既然蕭銘已經決定了，他們也不再多言。

    正午時分，烈日當空，燥熱的微風卷擊著官道之上的塵土，打著旋地揚起又落下。

    石勒巴部的騎兵大營已經豎立起來，距離北原城外的那道寨牆相隔正好十裏之地。

    兩軍陣前，空曠的中間地帶，四道人影相對而立。

    蕭銘看著近在咫尺的蒼老胡人，心中暗想，要是自己突然出手的話，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將麵前的這個老者殺死，不過隨即他就壓下這個極具誘惑力的念頭。

    此人可是胡羯部落赫赫有名的右當戶，在整個胡羯部落都是掌握實權的人物，帳下擁有大小部落成百上千。

    一聲令下就可集結上萬的胡人勇士，胡騎南下寇邊的罪魁禍首，可以說他的雙手沾滿了無數涼州軍民的鮮血。即使殺他千百次都無法償還。

    “你一定在想著是不是現在就動手殺死我。”蒼老而又沙啞的聲音響起，打破了雙方的沉默。

    “不錯！”蕭銘並沒有否認。

    石勒巴看著蕭銘：“你的心中已經有了決定？”

    蕭銘點點頭：“是的。”

    “你的選擇是正確的。”

    “哦？難道你這麽肯定？”蕭銘臉色平靜。

    石勒巴篤定地說道：“你是一個很危險的對手，也是一個非常聰明的人。”

    “謝謝你的誇獎，彼此彼此。”

    石勒巴沉默片刻，直接進入主題：“這場戰爭沒必要再持續下去了，若繼續打下去，對我們雙方都沒有好處。”

    蕭銘道：“你打算停戰？”

    “這不是你所希望的嗎？”石勒巴反問一句。

    “不錯，畢竟打仗是要流血死人的，但是對於闖入家裏的強盜，我不惜血戰到底。”

    石勒巴搖搖頭：“戰爭沒有對錯，隻有利益！這一點我想你也懂得！”

    “利益？北原府、西原府兩府之地赤地千裏，餓殍遍野，這就是你說的利益？”蕭銘的語氣森寒如冰。

    石勒巴身後的庫勒突然說道：“你的意思的不同意停戰？打算繼續打下去了？”

    梅林好不示弱，冷聲說道：“戰又何妨！”

    石勒巴擺擺手，聲音宛如死水，毫無波瀾：“此戰的確造成兩府的傷亡，不過同時也成就了蕭指揮使不是嗎？

    在短短的數月時間內，坐擁西原、北原、落日關近乎三府之地。”

    “大錯，從謀奪北原城開始，你們的戰略目的就不言而喻，一旦你們奪取通原城，整個涼州都在你們的攻擊範圍之內，你覺得我會坐以待斃嗎？”

    石勒巴滿臉的讚賞之色：“不錯，我萬萬沒有想到在一個小小的落日關居然藏著蕭指揮使這樣的豪傑之士，先占西原城，再奪北原城，將我死死困在通原城，如此智計謀算，果決老辣，佩服啊！”

    蕭銘沒有說話，冷冷地看著石勒巴等待他的下文。

    “我沒有派人去涼州找李江雄談而是直接來北原找蕭大人，相比蕭大人已等候我多時了吧！”

    蕭銘點點頭：“你可以說出你的條件了。”

    “可否先讓北麵的戰鬥停下來。”石勒巴看向北原城的方向。

    那裏的喊殺聲即便隔著三四十裏，依舊能夠隱隱聽到。

    蕭銘搖搖頭“不急！戰與不戰還未可知。”

    石勒巴的臉色依舊古井不波，不過蕭銘還是敏銳地捕捉到了他的眼角在微微抖動，顯然這句話讓他的情緒有些波動。

    石勒巴沉默片刻：“蕭將軍，我僅帶五千騎兵前來，已足見誠意，大人何必咄咄逼人呢。”

    蕭銘冷哼一聲：“咄咄逼人？請問右當戶，通原城一戰，城中軍民死傷幾何？遍布涼州的流民潮又是如何產生的，北原府為何千裏無人煙？”

    蕭銘連珠炮似地問出的三個問題，讓石勒巴一時間不知如何回答。

    石勒巴無奈地歎口氣：“蕭大人，此戰孰是孰非我們暫不評論，今日邀大人前來，是抱著足夠的誠意，商議盡快結束這場戰爭，想必蕭大人也很清楚，再打下去，對你我都沒有任何好處。”

    蕭銘冷冷地看著石勒巴，沉默半晌後說道：“停戰可以。”

    石勒巴沒想到蕭銘突然又同意了停戰的建議，不過很快反應過來，現在的情況已經非常明顯了，雙方已經不是站在平等的位置上談判了。

    石勒巴心下雖有不甘甚至憤怒，但是隱隱隨風傳來的喊殺聲宛如一盆涼水，很快就讓他心中剛剛泛起的一絲衝動和怒火澆滅。

    “蕭大人有什麽條件，請直說。”

    石勒巴平穩了一下心神，為了整個部族，為了自己身後的三萬勇士，他不得不低頭。

    蕭銘嘴角不宜察覺地微微翹起，指了指石勒巴身邊的庫勒：“你寫封信，我會放他前往北麵的胡人大營中，接下來如何做就不用我教了吧！至於條件嘛，留下十萬金幣吧！差不多夠補償北原城守備軍的損傷了。”

    庫勒一臉的怒意，大聲道：“十萬金幣？你莫非想獅子大開口？”

    蕭銘看都沒看一旁叫囂的庫勒，“條件我已經說了，答應不答應就看你們的意思了，要是無法決定，可以回去商量商量，有決定了通知我。”

    蕭銘說完做勢要離開。

    石勒巴阻止了憤憤不平的庫勒，說道：“蕭大人，且慢！”

    “怎麽，右當戶大人是答應了？”蕭銘停下腳步。

    “十萬金幣，蕭大人所提條件的確有些強人所難，不過為表誠意，這個條件，我接受了。”

    “右當戶大人果然財大氣粗。”

    “停戰之事就此說定，不過，今日還有另外一件事情要跟蕭大人商談。”石勒巴眼神變的淩厲起來。

    “另外一件事？何事？”蕭銘麵露疑惑。

    石勒巴心中暗罵，麵色卻不變：“明人不說暗話，蕭大人想必也猜到了我此行的來意，就是向蕭大人借道！”

    “借道？右當戶打算如何借？”蕭銘也不打算繞彎子，直接了當發問。

    石勒巴並沒有馬上回答，仿佛在思索接下來該如何回答。(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