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莆湘湘神色一沉，不由得站直了身體：“你什麽意思？”

    “作為一個母親，可以為了讓自己的孩子過上最好的生活，可以不惜去殺人，放火，對於她們來說，孩子才是最重要的心頭肉，為了孩子，她們可以去做任何事。”

    “所以，你決定做一位好母親，放棄我們之間的交易？”皇莆湘湘問。

    夏夏搖了搖頭，轉過身，看到了皇莆湘湘手裏拿著的牛皮紙袋。

    半晌，她才說：“我不會是個好母親，殺人放火都不在我心髒能承受的範圍內，也許上天憐憫，讓這個孩子平安出生，但是他一定會失去她的母親。我會死，然後讓他一個人孤零零的活在這個世界上？”

    夏夏輕輕搖頭：“不，我絕對不會允許這個世界上在出現另一個皇莆淩夏，這樣無能為力，苦命悲劇的人物有我一個，就足夠了。”

    皇莆湘湘凝睇著她半晌，才起身走到她麵前：“很好，你有這個覺悟就好，不過由於你們回來的時間提前，所以我剛剛又幫你重新預定了醫生，這個是預約單。放心，我為你請的這位醫生是權威，除了孩子會死之外，會幫你先保住性命的。”

    夏夏沒有說話，垂眸接過皇莆湘湘遞過來的預約單。

    “這個是一半的資料，還有一半我會在你把孩子打掉之後再拿給你，皇莆淩夏，記住，不要和我耍花樣。”

    放下這句話，皇莆湘湘轉身離開。

    第二天，醫院的大門前。

    夏夏站在風裏，縱使已經接近春天，陽光那麽暖，她卻感受不到絲絲的暖意。

    撫著小腹的手掌冰涼，顫顫抖抖的撫摸著自己，她木然的表情，看起來多了那麽多讓人無法袖手旁觀的心疼。

    莫雷從關上車門，邁開修長的雙腿，一步步走向她。

    “真的決定了嗎？”站在夏夏麵前，他盯著她問道。

    夏夏恍惚了好一陣子，才抬眸看向莫雷，視線毫無焦距，喃喃的道：“莫雷，我是不是很壞？連出生的機會都不給他，就這麽樣輕易決定了他的生死。我還怨恨老天不給我選擇的機會，可是現在我又曾給過他選擇的機會嗎？原來，我和老天一樣壞……”

    她喃喃自語，說了許多，但每一句，都讓人心疼。

    莫雷上前擁住她一直輕顫的身體，在她的耳邊安慰：“你不壞，你隻是做了對的選擇。以你現在的身體他未必能夠安全出生，就算出生了，沒有母親的孩子也不會幸福。相信我夏夏，你還有機會懷孕，隻是要等身體好一些……”

    她推開他的身體，向後退了一步，淚水斷了線般的從眼眶滾落：“不，我是很壞，我怨恨過我母親，為什麽把我生下來，為什麽讓我用這具並不健康的身體承受那麽多的人間疾苦。但是慢慢的，我不怨不恨，甚至心存感激。”

    “是我母親犧牲了性命將我帶到了這個世界，我才認識了漓曜，那樣不顧一切的愛上了一個男人……”

    夏夏抬眸，清透泛著水光的美眸灼灼的望向對麵的金發男人：“莫雷，每一個生命都有他存在的價值是不是，即便是我這樣的生命，都有屬於我自己的價值，所以，我不能剝奪這個孩子的生命，對不對？”

    他看著她，沉默了半晌，才緩緩道：“你心裏已經有了決定，是不是？”

    她重重的點頭，滿眼的堅定：“我不要打掉他，我不能傷害自己的孩子。”

    “可是，夏夏……”

    “我絕對，不會讓人傷害他！”

    莫雷還想說些什麽，夏夏已經從他身邊跑過，像是害怕什麽似的一麵扶著自己的小腹，一麵疾步向對麵的馬路走去。

    難道，有人要傷害她的孩子？

    莫雷搖了搖頭，剛想追上去，忽然不遠處一輛急速駛來的黑色轎車讓他停駐了視線。

    緩緩地，他意識到有什麽不對勁，視線落在正在從馬路上穿行的夏夏身上。

    驀地，瞳孔驟縮，猛然間瞠大。

    “夏夏，小心——”

    ……

    三天後，夏夏拖著疲憊的身體走進別墅。

    推開房間的大門，落地窗前長身玉立的身影進入她的視線。

    他從美國回來了？

    她微微一怔，隨即緩慢的走進。

    聽到她的腳步聲，窗邊的男人緩緩轉過了身體。

    一樣深刻俊美的五官，高深莫測依舊，看到隻會讓人深深沉淪的一張臉，漓曜靜默的望著她，微微抿起的薄唇性感、弧度優美。

    “你去哪裏了？”

    夏夏表情平靜的看了他一會，然後才緩緩的答道：“醫院。”

    她不想欺騙他，再也不想欺騙他。

    兩年前的教訓讓她生不如死了兩年，她吃虧吃的心痛，所以再也不敢和他說一句謊言。

    他冷笑，果然如此，她竟然懶得掩飾，連隱瞞都不曾。

    “去醫院？是因為這個嗎？”

    他扔過來一張紙，薄薄的一張紙，隨著微風飄啊飄，最後落在她的腳下。

    夏夏垂眸緩緩看去，臉上甚至沒有出現一絲微笑的波瀾。

    除去臉色，唇色都蒼白的可怕之外，她好像已經脫離這個世界，完全不像是……

    一個活著的人……

    她平靜的點了點頭，算是承認。

    忍住胸臆間肆意蓬勃熾烈的怒火，他冷冷的開口：“為什麽？”

    冷冷三字像冰刀劃過，她的五腑六髒都喊痛。

    “我……”

    “你就這麽……不想懷我的孩子？我就讓你這麽惡心，不惜狠心的殺掉一個生命？”而且，這個生命，還同時流著他和她的血。

    忍住心髒絞痛，雖然疼痛感覺一陣強過一陣，然他的憤怒更教她難以忍受。

    她望著他，想出口的解釋，在胸中繞過一圈，可是，解釋清楚又如何？他不會相信她的。而且他們之間，也完全沒有再挽回的必要。

    “皇莆淩夏，我以為我們之間還有努力的可能，我以為你會改變，但是我忘記了，歌女的女兒永遠都流著下賤的血液，這是皇莆湘湘當初告訴我的。而如今……這也是我唯一讚同她的觀點。你的確——讓我覺得惡心！”他的聲音含了冰刀，刷地劃過，割得她鮮血淋漓。

    而她隻是木然的站在原地，渾身僵硬，冷到極致。

    但是一句辯解的話，都說不出口。

    惡心。

    他終於說出了對她的感受。

    她一直知道他是恨她的，但是卻沒有想到在他的心目中，她的形象竟然已經到達了如此可怕難堪的地步。

    微微的，嘴角扯出了一抹澀意。

    罷了吧，恨她吧，盡情的恨她吧，如果可能的話，這會是他們之間最後一次見麵和交談。

    如果情況好的話，她的這具破敗不堪的身體會挨過一次次的病痛和黑暗，最終離開這個世界。

    而這一切，她不想讓他知道。

    她已經習慣了被命運玩弄，被病痛折磨，她習慣了一個人去麵對這一切的苦難，習慣了被人討厭和誤解。

    然後結局是她生命走到盡頭，而他的人生繼續光明璀璨。

    所以，一切都不重要了……

    去恨她吧，把所有的過錯都推在她的身上吧。

    然後讓他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是有許多好女人值得他去愛，然後開啟一個新的旅程，過著人人欽羨的幸福生活。

    她不能擁有他的未來，那就隻好放手。

    重新抬起頭，她的臉上出現了連自己都覺得討厭的笑容：“歌女？沒錯，我就是這樣的女人，你早就知道的，不是嗎？所以歌女是不需要小孩的，那樣‘東西’對於我們來說隻是一個累贅罷了。”

    漓曜不可思議的望著她，覺得自己好像越來越不認識她。

    她到底還有多少麵具是他不清楚的？她到底還要做到多麽讓人憎惡才甘心？

    他笑，笑出一絲失望：“很好。我的確知道，所以我也完全不需要一個下賤的歌女來孕育我們格洛斯特家族的繼承人。”

    “皇莆淩夏，我真的慶幸，慶幸你今天讓我看清你的真實麵目。”在他還來得及回頭的時候……

    “是嗎？我還以為你已經愛上我了。”她笑。

    漓曜冷哼一聲，走進，捏起她的下顎：“愛？你憑什麽這樣認為？”

    “否則……你怎麽會帶我去你小時候成長的地方？”

    漓曜挑起眉角，那雙紫瞳中的譏諷越來越濃：“我是一個商人，皇莆淩夏，你認為我為什麽會突然對你好？現在這個時候，我也不怕你知道，其實我帶你去那裏不過就是障眼法，為了讓你放鬆警惕，好讓我好好處理你的戚言哥的手段而已。愛？你未免太抬舉自己。”

    看著眼前一張一合岑冷的薄唇，唇顫抖、心跳失去節奏，她木然宛若一個失去靈魂的木偶，眸底隻剩下一片荒涼……

    原來……真的是這樣。

    他不愛她，沒有想過和她好好生活，一切不過是手段，是計謀。

    早就知道這樣，可在聽到他親口說出的時候，仍舊像是墜入了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

    “你到底……有沒有喜歡過我？”

    他彎下腰來，薄唇擦過她的耳邊：“你是我見過，最讓人惡心的女人。”

    低垂的頭失去生氣，淚水顆顆落在意大利的手工地毯上。

    她看不見他的表情，他也看不清她的悲傷。

    很好，很好。

    這樣的結局，很好。

    好到可以讓她心無旁騖的去幫戚言哥挨過這個難關，好到可以讓她沒有任何遺憾的結束這個美夢。

    她從來不敢奢望能和這樣的完美美好的男人在一起，也從來不敢奢望他的愛情。

    果然啊果然，那些童話愛情故事，完美的結局隻能出現在夢境中。

    夏夏，而你，注定的隻是一世蒼涼。

    砰地一聲，房門被用力甩上，鼻端再也沒有他身上獨特的麝香，她的世界再次恢複冰冷。

    她終於放鬆身體，允許意識飄離，在清醒前的最後一刻，她仍舊努力擠出笑容。

    再見，她的愛情；再見，她最心愛的男人；再見，她的漓曜……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