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心有靈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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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今往後,你夫妻二人,當舉案齊眉。琩兒,不可怠慢了對方,早日誕下麟兒,你母妃若是在天有靈,也是開心的。”李隆基寫完字,覺得應該給兒媳婦撐腰,這樣才能方便她管好自家兒子。

    又隨便扯了幾句,李隆基就借口有公務要辦,便將李琩夫妻二人打發了出去。

    “王爺,你怎麽不說話!”韋思柔出了宮殿,才感覺自在了些,方才在皇帝跟前,她連大氣都不敢出,生怕犯了忌諱。

    “說什麽?走吧,去太子哥哥那邊走一遭!煩請孫公公帶路!”李琩使了個眼色,在這宮裏,少說為妙。

    韋思柔瞬間醒悟,跟在李琩身側不再多言,隻是左右看看景致。

    “娘娘!您該出來走走了!”楊玉環的貼身宮女瓊娘,在門外小聲提醒道。往日裏,楊玉環早就出門在宮裏溜達了,今天倒是奇了怪了,這都日上三竿了,還是沒有動靜。

    “今日身子不太爽利,就想再躺會,除了陛下過來,誰也不可來打擾。”楊玉環慵懶的說道。

    今日,是李琩進宮的日子,若是對方在見過陛下之後,想要去東宮走一趟,那就會從她太真宮旁邊走過。

    這麽些年,對方的影子時不時從腦海中掠過,自從半月刊上見到了那兩首詩詞之後,思念之情更甚。

    她知道,他們回不去了,但是,她想要再看一看,是否還是曾經的模樣?

    楊玉環的臥房,在太真宮的二樓,她不敢開窗,宮裏人多眼雜,隻敢在窗戶的角落裏,將窗戶紙用剪刀細細翹起一角,順著這道細小的縫隙,能夠看見那一小段道路。

    這件事,她不敢跟任何人說,哪怕是瓊娘那邊,她也不敢透露分毫。

    眼中一陣陣酸澀傳來,楊玉環卻不想轉動眼睛,生怕隻是一個疏忽,就錯失了機會。

    突然,孫六的身影出現在道路上,看其彎腰的模樣,明顯是為人引路。楊玉環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

    一位手搖折扇的男子,出現在楊玉環的視野中,那熟悉的側顏,正是她念念不忘的人,眼淚頓時洶湧而出。

    她曾經以為,自己可以忘卻過往,可真當直麵的時候,她才知道,對方早已刻在了她心底的深處。

    “我曾經的愛郎,讓我多看一眼正臉。”楊玉環在心底祈禱,這一眼之後,不知道何年何月,才有相見之機。

    原本信步而走的李琩,突然心中一陣悸動,停下腳步,轉頭朝著院牆中的小樓看去。

    小樓隻有二層,簷角有風鈴隨風飄蕩,李琩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也許楊玉環就在這樓中。

    “王爺,咱們該走了!”孫六看見停下腳步的李琩,心中暗歎。

    “本王累了,在此歇一歇!”李琩擺擺手,他在細細打量眼前的小樓,有一種很強烈的感覺,可惜,卻什麽都沒有看到。

    韋思柔眼角流露出一絲疑惑,以李琩的體格,隻是走路而已,恐怕走到天黑也不至於累。

    “王爺,前麵有個涼亭,咱們可以坐會,這裏真不是歇腿的地方!”孫六帶著一絲焦急催促道。

    他相信,今日李琩從入宮開始,一舉一動都會被人報到李隆基跟前。

    “為何?”李琩帶著一絲訝色問道。

    “您就別問了,小的不會害您的!”孫六想要說些什麽,但是看看跟在後麵的小太監,還是決定管好自己的嘴巴。

    李琩帶著一絲不甘,又看了一眼,轉身往前走 。

    在李琩的身影即將從縫隙中消失的時候,楊玉環猛地起身,就想要推開窗戶。

    在手剛碰到窗戶的刹那,又不由得停了下來。

    即使寵冠後宮,但有些禁忌,是萬萬碰不得的。

    “王爺,此處可以歇歇腿,你們倆,去弄些茶水端過來。”到了涼亭的所在,這裏已經看不見那座小樓,孫六才放下心來,將兩位小太監打發離開一會。

    “孫公公,方才到底是為何?”李琩已經猜到了,卻還是想要確認一番。

    “王爺,那小樓的所在,正是太真宮。”孫六俯身用衣袖在凳子上撣了撣灰塵,示意李琩跟韋思柔坐下。

    韋思柔聞言,心中猛地一驚,她可是知道,上一任王妃如今出家的道號便是太真。

    “多謝!”李琩流露出一絲感激的神色,心中卻在歎息,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見。

    東宮的大門有些破舊,跟方才的興慶宮形成強烈的對比,自打武則天當權之後,每一任太子都過得畏畏縮縮,翻修東宮那是不可能的。

    “琩弟,你們夫婦可讓為兄久等了,一會該好好喝上幾杯。”太子李亨顯然已經得到消息,在李琩進入東宮不久,便出來迎接。

    “臣弟見過太子哥哥!”

    “臣妾見過太子殿下!”

    禮不可廢,李琩不會輕易被太子的熱情而衝昏腦袋。

    “蓉兒,你不是整日裏說悶得慌嗎?快帶弟妹去裏麵,你們既是妯娌,又是姐妹,可以好好話一話家常。”李亨看見剛從院門走出來的太子妃韋蓉,立刻招呼道。

    “思柔妹妹,你可讓我等了好久,快隨我進去。”韋蓉心中了然,李亨應該是有話要單獨與李琩說。

    “臣妾見過太子妃!”韋思柔微微俯身,算是見禮。

    “太子哥哥,臣弟身無長物,唯有這親手種的桃,還算能夠上台麵,便帶了一些入宮,送與太子哥哥還有嫂嫂享用。”李琩對著韋思柔使個眼色,示意她隨太子妃去便是。

    “此物甚好,蓉兒,先拿些去給孩子們分一分。”李亨直接走過去抓起一個,在衣袖上輕輕擦拭,便放入口中咬了一口。

    若是以前的李琩,必然要感激涕零,這可是莫大的信任。

    “琩弟,今日入宮,可有感觸?”李亨目送太子妃與韋思柔去了後院,示意李琩與他一道去書房。

    平日裏李亨接見屬官,都是在正殿,書房屬於個人私密場所,李琩此番顯然是高規格待遇了。

    “不過區區數年,宮中景致,卻是大不一樣了。”李琩搖搖頭,人生變幻起伏,當真難以捉摸。

    “琩弟,我知你心中苦悶,但如今的父皇,哎,還是謹慎些好。”李亨的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讓李琩徹底投入自己的陣營。

    若想達到這個目的,就得離間其與李隆基還有李林甫的關係。

    “太子哥哥,有些事情,不是說放就能放下的。那些大道理,臣弟都懂,但是,想要做到卻極其艱難。”李琩眼中流露出一絲痛苦,他也需要賣慘。

    李亨想要利用他,他何嚐不想利用李亨,雖然平日裏謹小慎微,但畢竟是太子,在朝堂還是有一定的話語權的。

    “琩弟,你若是一直如此,恐怕難有好下場。”李亨心中一鬆,這位弟弟,總算開始鬆口了,顯然自己的手段已經讓其放下警惕。

    “還請太子哥哥教我!”李琩當即起身,彎腰行禮,他聽出來了,李亨有意指點他,這正是他想要的局麵。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你我的一切,都來自於父皇,他無論做什麽,我們做人子的,隻能順從。如今正是盛世,父皇的文治武功已經登至頂峰,滿朝諸公,也隻能歌頌讚美,難有敢拂其意者。”李亨帶著一絲惆悵,如今的朝堂基本就是一言堂,所有人想的,都是怎麽爭寵,如何獲得更大的權柄。

    “這些與我有什麽關係?我隻是心中依舊放不下罷了。”李琩在想,自己越是如此,在太子的眼中才有價值,而且不會對其產生威脅。

    “琩弟,今日見父皇,你可注意到,父皇的精力已經大不如從前了?”李亨暗自點頭,若想這個弟弟一門心思跟著自己,總要再下點本錢。

    “不曾,當時我唯一的想法,就是早點離開,不要行差踏錯便是萬幸。”李琩心中一驚,這位太子莫非已經不願意當個泥塑菩薩了?

    他憑借後世的記憶,當然知道李隆基還有很多年的壽命,但是李亨不知道啊。

    “琩弟,不是為兄妄言,以父皇對那位的喜愛,等到那一天,肯定是要那位殉葬的。”駕崩二字已經到了嘴邊,又被他硬生生給吞了回去。

    “不可能,殉葬之禮早已廢除,父皇怎會倒行逆施?”李琩猛地一驚,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大唐並沒有活人殉葬的先例,太宗皇帝死之後,阿史那社爾曾上表請求殉葬,卻被高宗李治給回絕了。李隆基若是這麽做,等於是開了大唐活人殉葬的先河,與先祖的做法相悖。

    “若是,嬪妃主動殉葬,自縊於宮中,自然是要合葬的。”李亨搖頭,這種事情,隻要想做,那麽就有一百種辦法。

    若是沒有掌控對方的把握,李亨也不敢真的相信對方,而楊玉環就是那個鉤子,讓他難以掙脫。

    李琩默然,若是李隆基這麽做,還真的就是無解。

    雖然他對於楊玉環,並不會有難以割舍的感情,但他很清楚,李亨這般說的意思。

    既然對方將魚鉤遞到了嘴邊,那自己就得裝模作樣吞下去,才好麻痹對方。

    “玉環,入宮也是情非得已,臣弟,實不忍見她年紀輕輕便落入如此境地。”李琩握緊了拳頭,複又鬆開。

    “琩弟,若是等到那一日,諸般大事,都是你我兄弟料理。你我同心,為兄必不忍見此情形,命其出家為父皇祈福便是。”李亨拋出了自己的籌碼,等到那一天,他就是大唐的皇帝,後宮這些事情,一言而決。

    “臣弟代玉環謝過太子哥哥,往後但有差遣,無有不從。”李琩起身行禮,這算是初步達成了協議。

    李琩突然覺得,自己能夠猜到對方的謀劃,那麽對方是否能夠猜到他的用意?這個念頭一閃而過,隨即壓入心底,至少現在他謀求的東西,在明麵上不會對他造成大的妨礙,就算猜到又如何?

    東宮內上演了一場兄友弟恭的戲碼,彼此真情流露,相約下次再聚。

    而韋思柔在韋蓉的陪同下,從後院緩緩走來,頭上一支金光閃閃的步搖,隨風閃動,肯定是太子妃賞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