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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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你們這是在忙什麽?”鍾高揚看見縣令跟師爺,這會居然在廚房裏忙碌,不由得一頭霧水,難道這二位親自下廚招待自己,那可了不得。
“鍾大人回來啦,這不是酒樓裏送來的飯菜,有些涼了,想要上蒸屜給熱一下。”明豐羽有些尷尬,這天氣轉涼了,也該吃點熱乎的,主要是花了這麽些錢,吃冷的也太虧了。
鍾高揚將頭湊過去,果然,儲師爺正在灶台後麵,撅著屁股生火,看他那架勢,估計生好火,天都該亮了。
儲師爺心中不斷求神拜佛,各路神仙,不論是誰,先保佑一下,這他麽太難了。
以前,都是吃現成的,什麽時候自己生過火?
明豐羽一臉愛莫能助,君子遠庖廚,他在廚房裏待著,就算是了不得了。
“咳,儲師爺,讓本官來試試!”鍾高揚本來該是客隨主便,但是架不住肚子餓,還是自己來便利些,起碼能早些吃上熱乎的飯菜。
“這個、這個......”儲師爺有些不好意思,這哪有讓客人來動手生火的,卻忍不住從灶膛後麵起身。
“你就讓開吧,咱們跟鍾大人,以後要長久共事的,些許小事,不用那麽生分。”明豐羽對於儲師爺,那是寄予厚望的,結果連生火這種小事都搞不定,看來不請兩個下人,這日子是沒法過了。
“大人,當初可沒說,還要幹這個活。”儲師爺忍不住嘟囔兩句,咱幹的是師爺的活,又不是廚娘。
鍾高揚隨手摸過火折子,這廚房裏居然沒有合適的引火幹草,幹脆取出腰間長刀,將木材的外皮給刮下來,不過片刻的功夫,灶膛裏就燒得通紅。
“鍾大人這手藝,也是邊軍中學來的?”儲師爺在一盤看得入神,原本覺得,這些雜活,不過等閑,真要做了,才覺得頗有難度。
“鍾某在邊軍,倒是沒幹過火頭營的活,這生火做飯,幼時便會。那時家中貧寒,父母整日都在為主家勞作,從記事起,我便要生火燒水煮飯。”鍾高揚搖搖頭,若非家中貧寒,又怎會應募參軍?
像明豐羽這般的,不用說,除了讀書,其他一概不理的,所謂寒門,那是跟權貴比起來叫寒門,在地方上,那也是大家族。就算是儲師爺,那也是有功名的,家中能供他讀書,也不會是貧窮人家。
儲師爺點點頭,趕緊將鍋裏放上水,然後將菜蒸上。
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廚房裏便熱氣騰騰,夾著陣陣的飯菜香味,鍾高揚覺得肚子更餓了。
總算,熱氣騰騰的飯菜,被端到了桌上。
縣令明豐羽自然是朝南而坐,鍾高揚跟儲師爺,分坐兩側。
一壺上好的竹葉青,便放在儲師爺的手邊,這斟酒的活,還是得落在他的頭上。
“鍾大人,先生,今日咱們能夠在此小酌,那也是緣分,先滿飲此杯。”明豐羽高舉酒杯,今日錢是花了,若是能夠跟鍾高揚拉近關係,也算是值得的。
鍾高揚連忙舉杯,一飲而盡。
幾杯酒下肚,這話茬子就打開了,鍾高揚在長安多年,性子中又帶著幾分豪爽,天南地北就扯開了。
要說今天,除了半月書局的奇聞軼事版之外,最火熱的話題,就是楊氏進位貴妃了。
“大人,你說今日之壽王,是該開心呢,還是沮喪呢?”鍾高揚夾起一塊菜,這兩件事,都是跟壽王有關係,不知他現在是何心態。
“這些大人物的心態,咱們哪裏搞得清。”明豐羽原本想要噴一頓,這些搞破鞋的爛事,實在是有礙觀瞻,可這裏不比地方上,若真的傳出去,他估計要吃苦頭。
“也是,剛迎娶了王妃,還每日裏去清風樓裏瀟灑,這人與人,差別忒大。”鍾高揚摸摸下巴上的酒漬,那種生活,是他可望不可即的。
“鍾大人,你說這位王爺,為何要對這位侍郎大人下手?”明豐羽覺得,這是沒有道理啊,他一個閑散王爺,怎麽還跟實權官員對壘起來了。
“這有什麽的,大人之前初聞此事,不也拍案而起?人嘛,活在世上,總有快意恩仇的時候。”鍾高揚覺得,並非所有的事情都是算計,也許隻是單純的想要主持公道,他的心思沒那麽深。
明豐羽點點頭,也許吧,如果他能輕易掀翻對方,指不定也會出手。
至於儲師爺,則基本不說話,隻顧著吃喝,這長安的酒菜雖然貴了些,但味道那是絕對好。
“如此一來,恐怕那位貴妃娘娘的三姐妹,在城中愈發不可一世了。”鍾高揚雙眼微眯,那三位可都是美人啊。
“我等避著一些便是,隻要不太過,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明豐羽點點頭,好在是女子,大體上不會幹出逼良為娼,強搶民夫這種事情來。
東宮之中,太子李亨麵帶頹喪,他剛剛接到消息,李泌走了。
就在中秋當日,留了一封書信,便飄然而去,說是要尋仙問道。
李亨今日拿到奇聞軼事版,便命人去請李泌來參詳一番,才發現此人已然遠去。
有心想要派人將其追回來,可終究是放棄了。
李泌是孤傲的,李亨何嚐不是,孤並非缺你不可。
“殿下,喝點參茶,暖暖身子。”太子妃韋蓉端著茶盞出現在書房門口,輕輕喚道。
“嗯,端進來吧!”李亨揉揉腦袋,也不知道老十八搞這一出,是為了什麽。
其實這個工部的左弘,也曾跟他示好,但並不算是他李亨的人。
李亨在明麵上,必須嚴格控製交好的人數,每一個,都是精心挑選出來的,左弘這種即將至仕的,當然不在其列。
他要交好的人,必須是現在就掌握一定實權,以後極有可能成為朝堂舉足輕重的那種人物。
“殿下在為何事憂愁?”韋蓉將托盤中參茶放在李亨跟前,在一旁輕輕落座。
“老十八整這一出,究竟是為了什麽?”李亨將桌案上的奇聞軼事版遞過去,示意韋蓉看一看。
“妾身那邊也有一份,朝堂中的大人,妾身本不該評論,但這般做,有些過了。”韋蓉接過掃了一眼,這事情,她也知道了。
同樣作為女人,在這個世道,大多是依仗男人而生存,對於那位女子的遭遇,自然心有不忿。
“那愛妃以為,孤該如何做?”李亨點點頭,他也是這般覺得。
同僚之間,固然有些爭鬥,但大體上,是不必這般的。
“殿下不妨坐視,朝中那些禦史,自然會按捺不住的。”韋蓉知道,如今雖然他貴為太子,但不宜輕動,否則很容易為人抓住把柄。
“孤是怕,老十八這般,是不是有什麽想法?”李亨最忌憚的,便是這個十八弟,雖然在李隆基跟前,他是不可能繼承大位的,但是他怕對方一旦掌握了某些實權,知道了當年之事,會對他發起致命一擊。
李琩此番借助半月刊的名聲,出一個奇聞軼事版,很可能就扳倒一個工部侍郎,這已經算是一種權柄了,而不隻是刊物。
李亨不知道,老十八這究竟是步步為營,還是誤打誤撞。
若是他的所作所為,也被這般披露出來,這個太子之位,恐怕會傷了根基。
“殿下,老十八不是一直想要出去曆練嗎?你這個當兄長的,也不怎麽放在心上。”韋蓉對李琩的觀感還是不錯的,況且對方想離開長安,對於大位自然沒有任何的威脅。
“這長安,豈是容易離開的?”如果可以的話,李亨巴不得給所有的親兄弟,都給派發出去,隨便給個頭銜,弄一小塊封地,讓他們衣食無憂。
可若是這般一來,皇帝的大位就要不穩了,太子隨時可以取而代之。
這些個親王留在長安,就是對太子的一種製衡,皇帝隨時可以換一個人來當太子,而大臣們私下也可能擁護他人。
“凡事沒有絕對,妾身覺得,隻要殿下想,機會總是有的。”韋蓉不清楚自家夫君跟兄長的具體謀劃,卻也知道,他們暗中已經籠絡了一批勢力,在朝堂上擁有不小的話語權。
“愛妃所言極是!”李亨點點頭,之前他從未認真想過這事,也許,皇甫惟明回朝,就是一個不錯的契機。
他知道,李隆基對於石堡城,有一種執念,那是必須取回不可。
若是借著這個機會,提出讓李琩監軍,是否可行?
通常監軍的,都是宮中宦官,但既然宦官能做,為什麽李琩不行?難道對兒子的信任還比不過奴才?就算心中是這般想的,那也絕對不能明麵上表露出來。
“殿下,都是自家兄弟,老十八,注定跟大位無緣,不妨好好籠絡。都說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若是有幾個兄弟幫襯,總比外人強。”韋蓉輕輕點頭,作為一個女子,她依舊覺得,如今朝堂外麵的擁兵大將,有太多的番將,不利於掌控。
世間之道,總是在於製衡,沒有一勞永逸的辦法。
李亨微微點頭,心中想的卻是,老十八無緣大位,正是出於自己之手,不得不防啊。
若是有機會將老十八派出去,倒也是好事,起碼讓他遠離真相,對自己感恩戴德。
一份奇聞軼事版,徹底攪動了長安,李林甫跟李適之這兩位大佬,也在細細品味,後天便是大朝會,這事一定會被攤開來說,他們該采取何樣的應對之策。
對於李林甫來說,左弘是前任左相牛仙客的人,隻是此人年事已高,而且也沒犯什麽大錯,自然無需趕盡殺絕。
而且工部是禦史大夫餘勤的地盤,他犯不著去找麻煩。
可如今是左弘自己作死,被人拿住了把柄,他不介意推波助瀾,畢竟此人若是離任,這空下來的位置,才有機會安排自己人上去。(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