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佩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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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碗餛飩三人吃得皆有些食不知味,想出口詢問但是眼看老板娘凶煞的神色又隻能把話咽下肚子裏。圇吞吃完後牧不晚提議找前兩日的老先生問問情況,正巧此時餛飩攤忙著收攤,大娘也顧及不上盯著他們瞧。

    走到熟悉的攤位,三人驚異地發現之前放在這兒的一桌兩椅沒得幹幹淨淨,就像是憑空消失一般。

    “不可能位置錯誤的,我當時畫圖連他處在第三個攤位都標出來的,你們看。”手裏翻著鹿呦呦的本子,淩絕自信地在圖上點了點攤位處。

    摸不著頭腦的三人隻得攔了個行色匆匆的路人,那男子一副書生打扮,手中握著竹簡快步走著,見三人擋道雖臉色不太好,但語氣還算和善:“你們有什麽事嗎?”

    “這位公子,想問下你是否家住附近,可知這裏擺攤替人寫字的老夫子去哪兒了?”牧不晚邊說話邊側身抬手指向那一小片空出的地。

    “你們找老宋?”男子顯得有些錯愕,“他不是早十年前就沒了嗎?”

    “怎麽可能?我們前日明明...”

    “我們是外鄉人,以前家中也算故交,前日剛來此地想拜訪拜訪他,聽人說他在這裏支了個攤位,我們卻一直沒有尋到。各種緣由,可否指點一二?”不想大晚上的把好不容易攔下的人嚇到,牧不晚沒讓淩絕把話說完就斷了他的話茬。

    “那你們可有所不知了,這老匹夫從前是做字畫生意的,他女兒和縣令府千金可是手帕之交,所以他靠著這層關係生意也算做的不錯。後來不知怎的沉溺於那賭坊之中,不僅家底掏空了,最後連那女兒也沒保住!”

    “他女兒怎麽了?”

    “這老賭狗的事姚縣令有所耳聞,有日親自上門勸導,還給他家補貼了些糧食衣物,他白日裏還起誓決不再賭,搬了張小桌煞有其事地在外支了個小攤代人寫字,誰料才過了幾日,等到半夜香意樓派人到處搜羅女子時竟開門迎了上去,討價還價五兩銀子便讓人用麻袋將親閨女套走了。”

    “後來呢?”

    “他家婆子被人按著眼睜睜看著女兒被人帶去那虎狼之地,人一撒開手,她便衝去一頭撞死在門柱上,而這老匹夫,第二日領著銀子去賭時,報應也來得極快,那五兩銀子剛輸出去,他手就開始枯癟,被人扔出來後也不知怎麽爬回家的,被人發現沒了的時候已經是四五日之後的事了。”

    了解了大概的事情經過,牧不晚再三朝書生道謝,目送那人走遠便帶著隊友回了薑府,期間雖然遇到了譚雲,但這次誰也沒向她搭話,十分有默契地小跑回房關了門。

    “隻有想要販賣家中女眷的人或是不知情的異鄉人才會在夜間逗留,這也就是為什麽賣餛飩的大娘見我們帶著鹿呦呦晚上出來吃餛飩,都沒有問緣由就是一頓怒罵。”淩絕感歎道,“甚至沒有解釋的餘地,就成了小反派。”

    “這老人家雖然在自己的事情上騙了我們,但是種種跡象來看,他恐怕死後良心發現了,說起香橋鎮時表情不似作偽。”在關卡主軸上還是選擇相信老人,牧不晚提出了自己的觀點。

    坐在一旁的鹿呦呦聽他們說完就翻開了本子,撕下空白一頁,然後翻出其中爬滿密密麻麻文字的一頁遞給他們,一看就能猜到是在香意樓負三層入魘時的遭遇。

    ‘我進入夢境中時,滿目都是麻布,耳邊哭喊怒罵好多聲響,吵得我頭疼,一開始我並不知道是什麽情況,晚上聽那書生的說法,看來我應該是附身在老人閨女身上了。’

    寫下這段話,她將紙附在了他們看著的那頁上,這下可以完整帶入還原事情經過了。

    “宋佩茹,你爹已經拿你換作五兩銀子了,識相的就自己乖乖上馬車。”

    房門突然被踢開,麵容姣好的女子睡眼惺忪地爬起來,見屋裏圍滿了手舉火把的男子,心下驚慌又害怕,見其中一人竟伸手朝自己抓來,隨即哭爹喊娘地掙紮起來。

    前日還與閨中密友聊著蓄多長的指甲、染什麽顏色的蔻丹好看,今日就在慌亂中撇斷了指甲,在來人手上劃出幾道血痕。

    眼見女子不是乖順的性格,幾人扯著她的頭發拖下了床,聽著她的慘叫感受著頭皮溢出的陣陣粘稠溫熱,將她塞進了麻袋。

    “叫你敬酒不吃吃罰酒,這袋子昨日還套了具屍呢,你且掂量著吧。”

    隔著麻袋聽到這話,小姑娘不禁一陣膽寒。早些被扯得撕裂的頭皮正在不停往下滴血,淺淺的發絲根本扛不住粗糙的麻布磨蹭,隻感覺傷口被磨得愈發皮薄,強忍著疼痛又讓自己冒了不少冷汗,濕鹹的汗水浸在傷口處,痛得周身發麻,兩眼一翻也就昏厥過去了。

    恍惚之間好像聽到母親一聲淒厲的叫喊,但眼皮太重實在是沒法回應了。

    不知過了多久,連麻袋都透著灰蒙的天光,小姑娘終於醒了,眼前發黑,但耳邊稀稀疏疏的抽泣聲讓她明白今日並不止自己一個糟了難,心下不免淒苦,也跟著抽抽搭搭哭了起來。

    “吱呀”一聲,似乎是一道很重的門被打開,明黃的燈光穿透了粗糙的麻布袋子,隨著一男子下令開袋驗貨,幾個姑娘都從麻袋裏被倒了出來。

    頭發都被凝血結成了塊,為首的男子看她的眼神有些嫌惡,背過身去開口問道:“這是哪家的,怎麽弄成了這樣?我沒教過你們怎麽裝貨?”

    原本在家中搶人時囂張的男子此時連聲諾諾,然後諂媚一笑:“這不就是姚女的閨中密友宋佩茹嗎?老爺您看看,真是漂亮啊。”

    聽聞此言,男子快步走來撥開了她臉上的亂發,待看清她的眉目後快意一笑:“姚家不是一向愛管閑事妨礙我做生意嗎?我今日拉他老友下水做賭鬼,明日送其女入風塵,待到後日,就該他姚家自己倒黴了哈哈哈哈。”

    聽到真相的小姑娘張目決眥,氣得臉都漲紅了,偏生周圍人還在聲聲附和,說著什麽老爺英明。

    一張口就咬在了男子的手上,用力得連虎牙都嵌了進去,聽著男子的慘叫她忽然也感到了些許快意。任他人嗬斥拉扯,她硬生生從他手上撕下了一塊皮才被拖開,沒有將口中的腥澀吐出,她瞪著男子開始咀嚼,目光陰沉得讓周圍的姑娘們都害怕地尖叫起來。

    “來人,把這個張牙舞爪的丫頭...”手上傳來的痛苦讓男人說話都斷斷續續,“把她的指甲給我一根一根撬下來,今日讓她宋家徹底完蛋,明日就是姚家,我看他們能蹦躂到幾時!”

    宋佩茹恍惚地聽著他的狂言,任由兩個男子把她從樓梯上一節一節拖下,膝蓋每砸在一層台階上仿佛都能聽到骨頭裂開的聲音。不知身在何處,隻知道腿骨不再疼痛時自己進入了一個滿是刑具和血跡的房間裏。

    冷眼看著幾人將自己綁在一個木椅上,而手被牢牢綁在兩塊木板上無法掙脫,她忽而想起閨蜜前日閑聊說起縣令已經在抓緊處理拐帶婦女之事,隻是沒想到這麽快累及其身。

    指尖傳來痛意,她將自己從思緒中扯出,行刑的是個中年老婦人,也不知她是否有過這般大的閨女,竟下得這般狠手。

    纖纖玉指上插著十根銀針,那老婦人一臉扭曲地挨個向上擰起銀針將指甲蓋撬起,接著拿過一個長柄的夾子,夾起連帶著皮肉的指甲往外一提,指尖便隻剩下血肉模糊的一片。

    一根、兩根、三根...疼痛讓她記不清失去了幾片指甲,心中想要尋求解脫,她忽然就攢著一口勁朝舌頭咬去,登時一陣來勢更凶猛的痛意就襲來,眼淚混著口中的血湧出,彌留之際她眼中模糊升起了幻影:

    花鳥相依的小院中,小廝來報人販子都已伏誅,兩張麵若桃花的小臉相視一笑,口中嬉鬧著在纖柔的指甲上染著鳳仙花色。(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