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偷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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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請下車。”就在牧不晚暗自感慨時,馬車突然停了下來,然後從車外探出一個腦袋衝他們招呼道。薑夫人明顯認識車外的這個人,點了點頭就由著他掀開幔簾出去了。
入目的便是姚府,也就是薑夫人的母家。與極盡輝煌的薑家不同,作為地方父母官的姚家顯然樸素很多,處處透著清貧的氣息。而候在門口的是唯一的小廝和丫鬟,分別喚作姚樂、姚珍。小丫鬟扶著薑夫人入了府,小廝則是在後麵替牧不晚等人引路,為人看來倒也是憨厚和氣。
不過牧不晚倒是沒有忽略府前掛著的白燈籠以及隨處可見的白色絹花,是一直如此還是說今日恰有喪事?可小廝與丫鬟麵上皆是一派喜氣洋洋,著實奇怪。
好在兩個隊友之前都見過姚府,他們也很快察覺出了不對勁,臉上的疑問已經替牧不晚解惑了,看來喪事是今日才辦的。
一行人進入姚府後,身後的大門緩緩閉上,隔絕了街市的熱鬧,徒留滿室寂靜。
一入主廳就見空曠的室內擺放著三個巨大的棺材,其中左手邊的那尊棺木牧不晚和淩絕都很眼熟,就是在香意樓地下見到的薑夫人的棺材,另外兩座分別是姚縣令和夫人的棺木。此時除了薑夫人的棺木還空著,二老早已合衣安詳地躺在其中,隻差將棺蓋合上釘死就可下葬了。
薑夫人滿臉是淚,由丫鬟攙扶著走到爹娘的棺材前念念有詞。薑老爺站在門口沒有動,他雙手負背,一言不發,眼睛緊緊盯著眼前的這三副棺槨,似乎在考慮些什麽事情。
牧不晚注意到了這點,心裏的蹊蹺感越發強烈,總覺得忽略了什麽重要的東西。
這時,一直站在薑老爺身側的小廝卻忍不住輕笑了起來。
牧不晚疑惑地抬頭看他,見他從懷中取出一塊帕子擦拭眼角的眼淚,不禁開口問道:“你怎麽了?”
聞言,小廝收了帕子,一臉嘲弄地瞥了薑老爺一眼:“姑爺,咱們姚家待你不薄,怎麽見到老爺和夫人都不願跪下來磕頭行禮呢?”
這話說得在理,自薑夫人提出要回姚府後薑老爺就表現得很沉默,這一路走來好像渾身不自在,見到嶽父嶽母的屍首不僅沒有周全該有的禮數,連一句噓寒問暖都沒有給到妻子。
難道薑老爺身上還有問題?
想著想著,牧不晚腦海中浮現出了這樣一個猜測。
聽到小廝的嘲諷,薑老爺臉色一沉,但並未說話,隻是冷哼一聲算是回答。
這邊的動靜引起了薑夫人和丫鬟的注意,她們見薑老爺這般態度顯然也有些詫異,兩雙美目中都多少含著憤怒和怨懟。但這時,小廝的下半句話卻徹底打亂了他們的思緒。
隻見小廝又笑嘻嘻地看向薑老爺說道:“姚家後輩已無男丁,姑爺不親自幫老爺夫人蓋棺下葬嗎?”
這句話說出,薑老爺身體微顫,臉上閃過一絲慌張和掙紮,但他最終還是選擇了沉默,低著頭默默地走到姚縣令棺木前,彎腰伸手要將棺蓋蓋上,可顫抖的雙手還是暴露了他的心虛和不安。
“老爺,你這是怎麽了?”薑夫人見他神情不對,雖之前怨他,可現下還是忍不住關心他的狀態。
“小姐,姑爺真的是姑爺嗎?”一道男聲一道女聲同時問出這個問題,薑夫人回身望去,隻見那小廝與丫鬟不知什麽時候走到了姚縣令的棺材後並肩站著,身體卻變成了兩個紙人,穿著鮮豔的衣服,臉上是誇張的紅暈,就這麽咧嘴笑盯著薑老爺看。
“嘿嘿...嘿嘿...嘿嘿...”四麵八方不斷傳來他們的笑聲,可紙人卻紋絲未動,這一幕別說有多詭異。可按照行為來看,這兩個紙人應該是來守護姚家的,不然不會站在姚縣令的棺木旁說這麽多。
薑老爺嚇得麵色蒼白,身子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倒在地。而這時,那紙人又動了,一個紙人伸出手,抓住了薑老爺握棺木蓋的右手,而左手卻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下,薑老爺的手立刻鬆開,姚縣令的棺木蓋子瞬間從他的手中跌落。
見此情形,眾人紛紛驚呼,薑老爺更是滿臉驚恐地朝門外逃竄而去,那紙人也沒有追趕,隻是笑嘻嘻地站在原地,任憑他的腳步聲漸漸消失在了院落中。
“什麽情況?”眼下隻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來薑老爺有問題,但具體是什麽門道三人均是一臉茫然,牧不晚隻得求助於一旁的薑夫人。誰知薑夫人隻是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這時化為紙人的小廝又笑了,道出了這謎語的答案:“小小偷梁換柱的伎倆,真當我姚家無人好欺負?”說罷,那雙畫出來的眼睛瞪圓,目露凶光。
偷梁換柱?
聽到這四字,牧不晚幾人頓時明白了過來,看樣子現在的薑老爺怕是軀殼尚在,芯子卻換了人了,目前最重要的就是找到他,至少要知道他到底是誰。可這姚府大家都是第一次來,誰又能知道他往哪裏鑽了呢?
這問題還沒煩惱多久,誰料小廝就為他們解決了。幾人在屋內站著,不一會兒就聽到了由遠及近的喘息,伴隨著淩亂的腳步聲,看來是薑老爺跑了回來。門外的人影晃悠了一下,就發出一聲哀嚎:“怎麽會...怎麽又回到了這裏?”
此時不行動更待何時?牧不晚和淩絕一對視就知曉對方的想法,推開門直接衝向慌不擇路的薑老爺,一記擒拿直接將他死死按住,押解至堂內。
薑老爺被按跪在了地上,一張臉上寫滿了震驚和恐懼。
“說!你到底是什麽人?為何冒充我的丈夫?!”薑夫人怒喝道,一股凜冽殺氣直撲薑老爺麵門,讓他不禁哆嗦了一下,不敢與之對視。
“你...你們想幹嘛?”薑老爺戰戰兢兢地回道,語氣中盡顯恐懼。
“我們?”牧不晚笑了,手中結印逐漸凝成一把大劍,架在薑老爺脖子上問道,“乖乖回答問題,如果不配合的話,我想幹嘛你還不清楚?”
薑夫人看了他一眼,也跟著催促薑老爺回答。
“放開我,我說便是。”薑老爺急忙回答道。
“說!”牧不晚又加深了幾分手中力量,讓男人的臉頰都扭曲變形。
薑老爺感受到脖頸處那股冰涼的觸感,身上不由冒出一層雞皮疙瘩,額頭上的汗水不停地往下掉,他不敢耽擱片刻,急忙說道:“我...我不是薑素年!我是毒蠱大仙!”說完,他又補充道,“薑素年早就在給三公子焚像時就沒了!我一縷殘魂無依無靠,隻得出此下策找個寄身之處。”
“你說什麽?淩絕和薑老爺去畫小像那時候薑老爺就死了?怎麽可能?”盧佳月顯然不相信他的說辭,聲音一下子就拔高了。
“千真萬確!我當初為薑家人下的是連魂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他之所以留了薑素年一命不是因為兄弟情,更不是因為憐惜,不過是想要解此蠱需要一個後代送他走罷了。這才是偷梁換柱,小像經後輩一燒他就能轉世投胎,自有後輩替他承擔報應,你們炸死的是薑素年,他魂飛魄散了。”
威壓之下男人話說得極快,殘酷的真相像雨點一般快速地打在薑夫人的心上,她忽而渾身一軟就倚靠在自己的棺木之上,身後的五奇鬼化作星星點點消散在幾人眼前。
“這事薑老爺知道嗎?”牧不晚沉聲問道。
“自然是知道的,可局隻能這般破,如若不然三公子將不死不滅永遠遊離於天地間,這是他自己的選擇。”
“那香意樓地下三層的門又是通往哪裏的?”淩絕突然意識到不對,追問道。
“那是三公子早就為自己準備好的鬼門,若是真有這一日,他的魂魄便會從鬼門通向陰間,尋得轉世之法。”
“啊啊啊!夠了!我要殺了你!”惡人非但沒有惡報,一個得以轉世投胎,另一個占了他人的軀殼苟活於世,可憐真正善良的人卻落得個魂飛魄散的下場。薑夫人胸口不斷起伏,情緒儼然已經完全失控。由薑老爺產生的怨氣化作的五奇鬼已經完全消散,此時她變作了香意樓地下二層出現過的猙獰蜘蛛,朝著赤腳大仙衝了過去。
在場的都是是非分明的人,所以在大仙慘叫著喊救命的時候沒有一人出手相助,三個人都十分默契地走到堂中的角落裏默默看著這場鬧劇。
寄生在薑老爺身上的大仙失去了自己的神通,現在與凡人無異,故而當白色的蛛絲吐出將他脖頸纏住時,他也隻能無力地蹬著雙腿做最後的掙紮。不過幾秒的時間,薑夫人就將他拖到自己的腹部位置,露出了那張女人的頭顱,張大嘴將他一點點吞噬,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聲。
“牧哥,還好聽了你的沒去地下三層,不然我們三個現在可能已經在黃泉路上了。”淩絕有些害怕蜘蛛,幹脆背過身麵對牧不晚,向他投來感激的目光。(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