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爾的喉嚨再次出現不正常的蠕動，緊接著一抹腥臭的紅色液體噴出。這味道並不像是血液，反倒更像是顏料。他死死盯著牧不晚，眼中閃爍著瘋狂之色。他不顧身上傳來的劇痛，迅速爬起來，繼續向牧不晚發動攻擊，似乎不把牧不晚置於死地誓不罷休。
    看到比爾這幅模樣，淩絕的臉色有些擔憂，因為他能夠清晰的感覺到，比爾身上散發出來的殺氣，這種殺氣並非來源於比爾的身體，而是他的靈魂之中。
    然而更令他心驚的是，他們在這裏打鬥得如此激烈，花園內竟然無人察覺，想來比爾來時就已經做足了準備，屏蔽了外界。
    淩絕越想越害怕，他不敢遲疑，再一次朝著比爾衝了過去，想將他阻擋下來，卻在半途停下了腳步。因為在打鬥的過程中，比爾身著的那件西裝外套逐漸淩亂，露出了裏麵藍色的短衫。他似乎執著於藍色，無論是在什麽場合，都必須身穿這種顏色的衣服。
    心念微動，淩絕不欲與之糾纏，與牧不晚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便棄石桌而逃，循著記憶中來時的路返回，希望盡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至少要回歸到玩家之中。
    比爾在他們背後咆哮“你們逃不掉的，哈哈...”他的話音未落，身形便消失了蹤影，不知所蹤。
    隻在一瞬間，圍繞在他們周圍的透明屏障消失，而小比爾也恢複了那副癡傻的模樣，唯一不同的地方在於，那個被殺掉的仆人，連屍身都已經尋不到蹤跡了。
    淩絕與牧不晚沒有理會站在原地發呆的比爾，兩人加快了速度，原本是要和其他玩家回合的，但淩絕看了一眼牧不晚泛著青白的臉色，臨時改變主意決定回到別墅之中。一進入房間裏麵，牧不晚就忍不住吐了起來。
    “牧哥你怎麽樣，哪裏不舒服？”淩絕一臉關切地問道。
    “沒事，隻是受了一點皮肉之傷，並不嚴重。”牧不晚擺了擺手，強壓下心中的難受，勉強露出一絲笑容，示意淩絕不需要擔心。
    淩絕點了點頭，然後拿出藥箱開始替牧不晚處理傷口，他的動作輕柔細致，生怕弄傷了牧不晚。
    “牧哥，我看你的臉色不太好，但當時在花園之中我並未察覺到你有什麽異常之處，你一直擺弄那個石桌，是有什麽蹊蹺之處嗎？”
    “你看不見？！”牧不晚微愣，有些震驚地看著淩絕。
    淩絕苦笑“看不見不要緊，隻要你告訴我答案，我也可以看到的。”
    “這...”牧不晚沉吟了一會兒，然後說道“那個石桌在被觸碰到之後，會出現許多為比爾忌憚的笑臉，不對，應該說是鬼魂。雖然不知道這些鬼魂的真實身份，不過可以肯定的是，比爾在極力阻止我將這些鬼魂召喚出來。”
    “你居然能召喚他們？！”淩絕眉毛一揚，有些驚訝地問道，“牧哥你是什麽時候獲得這
    項能力的？”
    牧不晚道“老實說，我並不認為這是我與生俱來的能力，想想之前我眼睛遭到襲擊幾乎失明的狀態，我懷疑要不然這件事是契機，要不然就是貝拉夫人為我醫治眼睛的顏料賦予了我這項能力。”
    “看來此行雖然凶險，也不是全然沒有收獲。”淩絕微微一笑，“我也有一項發現，說來其實是我的猜測。”
    牧不晚的眼睛微微一亮“說說看。”
    “我在想，有沒有一種可能，比爾來自畫中。”淩絕道，“貝拉夫人之前如此篤定地說比爾不是自己的孩子，而是惡魔，那麽惡魔必然有他的來源。我之前看出那幅畫並沒有畫完，但是這幾天隨著玩家的死亡，這幅畫裏增添的也無非就是一些斷肢之類，這些並不足以支撐起整幅畫。”
    “你的意思是，這幅畫缺少一個主體？”淩絕的話有些難以理解，牧不晚努力抓住其中重要的點。
    “沒錯，如果他本就是畫中之人呢？我今天在打鬥的過程中發現，他又一次穿了藍色的短衫，這件衣服與之前他每一次露麵的穿著都是一致的，無論加了什麽樣的裝飾點綴，他都不會脫下這件衣服，也可能是無法脫下。如果想象一下將他放在畫的正中間位置的話...”
    眼看淩絕閉上了眼睛，牧不晚提出了一個猜想“阿絕，你是不是曾經就見到過類似的畫作？”
    “西方畫家比爾·斯托納姆於1972年創作的一幅油畫，名為《抵抗之手》，因為這幅畫並不是十分有名，所以我也隻是曾經無意間隨意瀏覽到過，根本沒有特別研究或者放在心上。有傳聞說，這幅畫其實是作者年幼時的寫照，從名字對應來看，恐怕的確如此。”
    “對於這幅畫，還有更多的了解嗎？”牧不晚追問道。
    誰知淩絕搖搖頭“這幅畫平平無奇，能賣出價錢還是因為作者謊稱會鬧鬼，才有獵奇心態的人高價收購，而這所謂的高價，也不過才一千美元罷了。”
    “或許在現實中這幅畫並不會鬧鬼，但是在副本之中，鬼比我們想象中更可怕。”牧不晚眼含深意地將目光投向窗外的花園，這裏正好能看到小比爾。他還是那樣呆呆傻傻地站在花園裏，對於仆人的詢問沒有絲毫的反應，隻是直愣愣地望著前方。
    二人在房間裏休息了一會兒，眼看著史蒂芬與他的新婚妻子瑪麗再次走到了花園的正中央，他們知道現在不得不露麵了，遂匆匆離開城堡，來到了花園之中。
    如今正值正午，太陽毒辣，淩絕與牧不晚都不願意出現在陽光下。他們選擇了一棵參天大樹之下，在蔭蔽之中看著史蒂芬與他的妻子。
    史蒂芬與妻子交換了戒指並且互相擁抱之後，仆人忽而搬來一張桌子。
    他們兩個人站在那張桌子之前，似乎在等待著什麽，隻見他們的雙手不斷地結著奇怪的手印
    ，口中念念有詞。
    “這些手印好像有著什麽神秘的力量在作用，他們在召喚著什麽東西？”牧不晚皺眉看著史蒂芬二人，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們的舉動，似乎想要把他們所施展的咒語看個通透。
    “這種咒術倒像是某種邪術，他們這樣做，難道是為了比爾？”淩絕也看著二人，他的腦海裏想到的是比爾那詭異陰森的臉龐，驚恐之餘他環顧四周，有些奇怪，“奇怪，比爾去哪兒了？”
    牧不晚聽到他的嘀咕，有些疑惑地看著他，問道“比爾不見了嗎？”
    還未等他們商討出什麽結果，突然，史蒂芬與瑪麗雙手結印的動作停了下來。
    他們的嘴唇微微顫抖，眼神變得有些迷茫。片刻之後，他們兩個人突然發出一聲慘叫聲，然後捂住頭蹲坐了下去。
    牧不晚大吃一驚，卻也不敢在這個時候上前幫忙。畢竟周圍站著許多仆人，臉上卻沒有半點驚異之色，仿佛他們本就該如此一般。
    隻見史蒂芬與他的妻子痛苦地呻吟，渾身不斷地冒著黑氣，仿佛受到了巨大的疼痛般，在地上打滾翻騰起來。
    他們兩人身上持續散發著濃烈的黑煙，身上的肌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蒼白，又在接觸到黑煙的一刹那變成灰黑色，整個人開始漸漸地幹枯枯萎起來。
    這種情形持續了一陣子，史蒂芬的妻子終於停止了掙紮，因為此刻有個仆人將比爾抱了過來。
    比爾此刻很明顯又被惡魔附身了，他手上拿著畫筆，上麵沾染著紅色的顏料。他示意仆人將自己放下，然後在史蒂芬與瑪麗的身上不斷地繪製著什麽圖案，期間不難看出史蒂芬他們的痛苦，可不知是畏懼比爾還是無法動彈，他們竟然生生忍下了疼痛，隻微微顫抖著。
    不知過了多久，他在史蒂芬與瑪麗的身上畫下最後一個圖案，是在胸前畫了一個骷髏頭，這個骷髏頭散發著詭異的紅色光芒，與心髒的跳動同步閃爍著。骷髏頭每閃爍一下，史蒂芬與瑪麗身上的枯敗跡象就好轉一些，直到完全恢複。
    看到這一幕，牧不晚驚呼一聲“這是什麽情況？！”
    不等他多言，史蒂芬與瑪麗活動了一下四肢，匍匐在比爾的腳下，用十分卑微的語氣讚揚道“小比爾就是上帝賜予我的天使，他為我帶來了新生，同時也讓瑪麗獲得了重生，小比爾將永遠保護她。”
    史蒂芬說完，他與瑪麗同時磕頭，表達對比爾的忠誠。
    “牧哥，你認為這算是什麽？”淩絕問道。
    “上帝派來的天使？”牧不晚冷哼道，“他們的靈魂恐怕早在之前的枯敗中被惡魔給吞噬了，現在不過是一具盲目崇拜的行屍走肉罷了。”
    “這麽說來，真正的boss就可以鎖定了，並不是我們一開始認為的史蒂芬，而是比爾。”淩絕道。
    牧不晚看了他一眼，沒有選擇再開口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