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絕顧不得吃什麽東西，立刻站起身向門外走去。牧不晚見此，也急忙跟了過去。
    誰知剛走出門，就迎麵撞上了史蒂芬，他看到牧不晚和淩絕之後，眼中劃過幾分欣喜，笑著問道“兩位今日起得有些晚，是沒有休息好嗎？不知道床鋪你們是否睡得習慣，不行的話隨時可以叫仆人來換。”
    “史蒂芬先生。”牧不晚禮貌地說道。
    “先生，午宴已經準備完畢，可以開始了！”一旁的侍者看到他們出來，連忙走到史蒂芬的身邊說道。
    “走吧，二位。我聽說牧先生非常喜歡我昨天推薦的那款蛋糕，今日準備了不少。”說著，史蒂芬帶著他們繞過大廳，推門進入了一個隱蔽的包廂之中。
    這個包廂是隱藏門設計，若不是主人家的帶領，在大廳之中很難會注意到這個小空間。
    史蒂芬所謂的小宴會，實際上隻有牧不晚、淩絕還有他自己三人。坐在密閉的餐廳之中，牧不晚竟然有些沒由來的緊張。
    “今日倒是沒有見到比爾少爺。”隨意開啟了一個話題，淩絕笑著問道。
    “仆人來報，說是小比爾昨夜發起了高燒，我早上已經去看過他了，小家夥燒已經快退了，隻是一直在睡覺，便不要叫他過來了。對了，有瑪麗在一旁照顧，想必他不會有什麽大礙。”史蒂芬看著桌子上的食物，示意他們可以開始動筷了。
    “今日既然是宴會，那麽東西便不著急吃了。”牧不晚試探性地說道。
    “確實如此，隻是兩位耽擱到這個點才開始吃飯，難免腹中饑餓。”史蒂芬想了想，然後回答道，“不過若是兩位不著急，我們確實可以好好聊聊。”
    三人舉起高腳杯一碰，似乎在無形之中達成了某種共識。
    “前日裏在史蒂芬先生的婚禮上，我們在花園之中尋到了許多模樣精美的石桌，美則美矣，卻看起來與花園的整體設計並不十分契合。”牧不晚拋出了第一個問題，“史蒂芬先生作為一個畫家，應該也能察覺出些許違和感吧。”
    點了點頭，史蒂芬對此並沒有否認“這件事還需要追溯到很久之前，比爾的生母身上。貝拉癡迷於東方元素，便高價尋來這些石桌擺放在花園的各個角落。那時候她還未有身孕，渾身上下似乎有用不完的體力，她永遠都在擺弄這些石桌。後來她因為生下比爾過世...我...”
    “原來如此，想來是史蒂芬先生為了悼念亡妻才未動過花園裏的這些石桌。”淩絕表示理解，同時也勸史蒂芬節哀。
    “不過比爾卻十分不喜這些石桌，每當他看到石桌的時候，總會大喊大鬧。即便我一遍又一遍地告訴他，這是母親生前最喜歡的物件，他也會鬧到仆人將他帶離花園為止。”史蒂芬又補充了一句，語氣中充斥著濃濃的失落。
    “不知道史蒂芬先生與貝拉夫人是在什麽年紀生養的比爾？
    你們看起來...”牧不晚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他相信史蒂芬能明白自己想要問的問題。
    “說出來不怕二位笑話，我和貝拉算是青梅竹馬，十八歲便在一起了，隻是拖延到二十八歲才有了小比爾。我們從一開始便期盼會有個漂亮可愛的孩子，但醫生總說貝拉需要調養身子。這件事本該瞞著她的，卻有仆人不慎走漏了消息，導致貝拉整日鬱鬱寡歡，身子更是不如從前。後來她還總是信些怪力亂神之說...”
    “怪力亂神之說從何而來？”
    “她聽聞畫作之中皆有畫靈，一開始隻是要求我作畫，從而將對孩子的渴求傾注在畫中生成畫靈保佑她成功有孕...後來...她也不再滿足於我作畫的速度了...”
    史蒂芬說得隱晦，但牧不晚卻嚼出來了丁點暗示。恐怕史蒂芬從一開始就對畫作沒什麽興趣，之所以一直在作畫以及收畫，也是出於對妻子的愛與縱容。這也就能解釋為什麽他們在看到史蒂芬的畫作時覺得如此普通甚至沒有半點藝術家的氣息，他的生活本應該和作畫沒有半點交集。
    那麽這和牧不晚之前的猜想自然也就沒有什麽出入了，魔怔的貝拉夫人陰差陽錯之下收到了一幅邪門的畫紙，裏麵生成的惡魔畫作比爾，卻最終將她反噬。
    問題問到這裏，牧不晚並沒有打算停止，但對麵的史蒂芬卻示意他閉嘴，並且頻頻看向門外的位置。
    牧不晚頓時覺得一陣毛骨悚然，難道說一牆之隔的門外，此時比爾正站在那裏凝視著他們？
    好在淩絕的反應快，他狀似無意地開了幾個玩笑，將話題引到一些八卦閑談上麵，三個男人提心吊膽地吃完了午餐。
    當他們推門從小包廂裏出來時，果然見一個仆人抱著小比爾站在那裏。比爾的表情雖然呆呆的，但目光始終凝在牧不晚的身上，讓他第一時間就想起了昨夜的鬥爭，那時候比爾也是如此盯著他，似乎要將他吞吃入腹一般。
    牧不晚不敢再與比爾直接對視，將頭轉過，望向陽光下的花園。淩絕的臉色也不怎麽好看，他們兩人的臉上都布滿了黑雲。
    史蒂芬從仆人的手上接過比爾之後就與他們道了別，說是要回去繼續作畫了。牧不晚他們不好阻攔，也正準備先找個地方好好將思路先理順再說。
    他們快步走入到花園之中，準備就在石桌旁商議，可走到半路響起熊奇所說的話，害怕那些無形的虛影成為貝拉夫人的耳目，將他們的思路暴露個幹淨。二人索性折返回到屋中，眼下對他們來說是最為穩妥的方式。
    “阿絕，之前史蒂芬先生說的話，你有沒有什麽想法？”不待坐定，牧不晚一關上門便開口問道。
    淩絕先是搖了搖頭，表示他有些懷疑，後又反過來詢問牧不晚的想法，待他闡述清楚之後，說道“我倒覺得所為的畫靈是無稽之談，
    與其相信惡魔是從畫中跑出來的，倒不如去猜測惡魔是不是貝拉夫人十年之中養成的心魔。”
    “這從何說起？”牧不晚有些好奇地問道。
    “我知道西方有些說法，說是一些畫中會產生畫靈，無論好的壞的，都是一種神秘而又詭異的存在。但是牧哥你想一想，除開眼下這一幅關乎副本主旨的畫作以外，史蒂芬先生的畫基本上都是非常簡單鮮明的線條，他的畫中很少會出現人物一類的元素。因為他沒有繪畫基礎，人體對他來說是十分難駕馭的形象。”
    淩絕的話給了他一些思路，牧不晚問道“你的意思是說，擁有畫靈的畫往往是畫中會出現人物或者動物這種具有生命的元素的，而貝拉要求史蒂芬畫的畫完全隻能算得上是病急亂投醫，沒有半點用處？”
    “不錯，我就是這麽想的，況且不提別的畫作，隻談我們現在重點關注的《抵抗之手》這幅畫，主體是比爾沒錯吧？！如果將他看作畫靈的話這才合理，但我們更需要關注的重點是，這幅畫送來的時候隻是一張白紙，後續的所有東西都是貝拉夫人和比爾添加的。”在談論到專業的問題上，淩絕很是認真，眉頭緊皺，不願意在思維上產生半點缺漏。
    “你說的沒錯，並且按照正常邏輯來看，十年對於一個孩子的渴求，足以讓一個女人徹底瘋魔，完全夠她去生成一個強大而邪惡的心魔了。”
    牧不晚剛想下定論，卻不曾想又再次被淩絕反駁“我覺得對孩子的渴求不足以她做到這樣一個地步。”
    “什麽意思？！”
    “還記得我們在她麵前提起瑪麗時的場景嗎？她當時的口吻還曆曆在目。她的大意是有許多女人擠破了頭想要進入這個城堡成為女主人，為什麽這些女人能夠乘虛而入，又為什麽貝拉對這樣的現象表現出屢見不鮮？”
    牧不晚遲疑地答道“史蒂芬口口聲聲說她是真愛，卻因為她無法生育又總是鬱鬱寡歡，而後生了嫌隙...當著她的麵出軌了？”
    “牧哥，我說句實話，我甚至覺得一開始史蒂芬想要遮掩，但後期已經完全不掩飾了。他的思路很簡單，既然貝拉夫人想要畫，那他給不了其他的，隻拿一幅又一幅的畫作搪塞她就好。至於自己，雖然沒有孩子，但有足夠的女人讓他的生命變得鮮活起來。”淩絕補充道。
    牧不晚點了點頭，覺得淩絕分析的很有道理。他忽然想到什麽，抬起頭說道“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花園石桌那處的那些女人，都是被貝拉下了毒手的女人？”
    “這麽說來，好像也是？”淩絕愣了一下，喃喃自語道。
    牧不晚總覺得，依照這幾天的相處下來，貝拉夫人和史蒂芬都不是隱忍的性格，女人源源不斷地湧入原本屬於貝拉和史蒂芬二人的城堡，看著曾經深愛著自己的男人對別的女人噓寒問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