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護短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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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日後,宋酒正坐在房裏翻看賬簿,恰巧這個時候穀夫人著人送來了帖子,邀宋酒去家中一坐。

    而宋君顧在宋家的日子無非是賞賞花鳥,逗逗家裏的正值青春的女使,純然一派紈絝的作風。

    今日宋君顧實在是閑得發慌,便跑去胡氏和宋雪瀅的跟前扯幌子,說是要與臨安的那幾個有名的紈絝去遊湖。

    宋雪瀅和胡氏自然是表麵嘮叨幾句,隨後打發他走了。宋君顧也不在意,一個人悠悠哉哉地跑到了宋酒的住處。

    一進門,他便瞧見宋清盼藏在庭中的芭蕉樹下,小腦袋一伸一縮的,似是在和什麽人躲貓貓。

    宋君顧突然起了一丁點兒的壞心思,想要捉弄他一番。這家夥的小日子過得實在太舒坦了,整日都有阿姐陪著,可他呢?卻要在家中與虎狼相鬥。

    宋君顧悄聲走到他的身後,猛地喊道:“阿盼!”

    宋清盼被驚得兩肩一聳,整個人就像嚇傻了一般,小臉刷白,兩眼空洞地望著前方。

    “你在作甚?”王琢站在簷下怒吼,兩眼仇視著宋君顧。待他瞧見宋清盼一臉呆滯的時候,立馬跑下石階。

    “阿盼,你可有事?”王琢雙手握著宋清盼的兩肩,將他和宋君顧隔開,一個勁地查看他可有傷到哪裏。

    宋清盼後知後覺地晃晃腦袋,“琢哥哥,我無事。”他隻是被宋君顧嚇著罷了。

    王琢如牛護犢般將宋清盼護在身後,抬頭仰視著宋君顧。他長得雖沒有宋君顧高大,但勝在那居高臨下的氣勢。兩眼就好似千刀萬劍,刮得宋君顧頭皮發麻。

    宋君顧瞧著他的陣勢,心神一震,果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這王琢的架勢倒是不輸王之煥。但即便如此,宋君顧卻是不怕他的。一個比他還小的娃娃,有何懼?

    宋君顧嘿嘿笑了兩聲,心想著不如扮個狠角色,嚇一嚇王琢。好讓他去跟王之煥告狀,這樣他們便會自覺地離開阿姐的宅子了。

    王琢看著宋君顧不懷好意的笑容,心裏一陣惡寒。宋酒怎麽會有這樣的阿弟?這副痞樣看著真想打他兩拳!

    “宋郎君今年也有十三了吧?恃強淩弱這等事,虧你做得出!”王琢不僅是氣勢隨了王之煥,就連這罵人的功力也學了七八成,罵得直截了當卻不帶一個髒字。

    宋君顧這下樂了,笑得帶著痞氣,渾身下都帶著臨安紈絝的那些爛性子。“怎的,阿盼是我外甥,如今竟然不能與他說話了不成?”

    王琢挺直了胸膛,與宋君顧對峙:“據我所知,酒娘與你並非血親,你何故稱阿盼為外甥?”

    宋君顧抱著手,挑釁道:“阿盼是我外甥,就算保護也該由我來。你個半高不矮的小郎君來湊甚熱鬧?”

    王琢擰眉怒視宋君顧,“阿盼是我阿弟,任何人都不得欺負他!”

    王琢之所以如此護著宋清盼,全因為他是宋酒的兒子。阿爹從未與哪家的小娘子同住一個屋簷下,他看得出來,阿爹與宋酒的關係不一般。

    王琢盼了這麽多年,終於盼來一個極有可能做他娘親的人,說什麽也會保護好未來的一家人的。

    宋君顧不搭理王琢,而是偏頭問王琢身後的宋清盼,挑眉道:“阿盼,你說說,我是不是你舅舅?”

    宋清盼看著比他高大的宋君顧,又看到他的眉毛動了動,似乎是在暗示什麽,猛地想起他回說的話,“仔細你娘親不要你。”宋清盼趕緊乖巧地點點頭,十分不情願地叫了一聲:“舅舅。”

    “如何?”宋君顧得意的一笑,一身風流。“與我鬥?小子,你還是多與你爹再修煉些時日吧!”

    王琢小臉發黑,指著宋君顧罵道:“你,無恥、無禮!”這小子是戲謔之稱,分明是瞧不起他。

    “阿琢、阿盼,還在此地作甚?今日的課業不想做了?”王之煥一身清華從屋中施施然而出,兩眼似一道寒光朝宋君顧飛旋而來。

    常言道:一山更比一山高,惡人自有惡人磨。宋君顧這回算是碰了釘子了。他也隻能逗弄逗弄這些年紀比他小的人,遇了王之煥,便是寸步難行了。

    宋君顧幹咽了一下,笑得毫無誠意。“我來看阿姐的,叨擾王郎實非本意,郎君見諒。”說罷,又朝著宋清盼溫聲細語地說道:“趕緊去做課業吧,舅舅晚些時候再來找你。”

    王琢看著灰溜溜走掉的宋君顧,笑著牽著宋清盼走到王之煥的跟前,讚道:“還是阿爹厲害,您一出現,他便跑了!”

    王之煥眸中一動,萬千雲霧化作萬頃之陂,汪洋難測。“欺我親者,我未對他施以懲戒,算是客氣的了。”

    王琢一怔,他險些忘了自家阿爹可是個極為護短且睚眥必報之人。

    他還記得四歲時,三嬸背地裏說他不是阿爹親生的,帶著他也不嫌累贅?好巧不巧,這話被他和阿爹聽見了。當時他聽了三嬸的話,心裏確實很不舒服。但三嬸是長輩,他總不能對阿爹說三嬸的壞話吧,於是就一個人悶著不說話。

    哪知隔日,三嬸出門時莫名地在王宅門前摔了好大一個跟頭,惹得路過宅前的百姓捧腹大笑。三嬸摔跟頭的時候,阿爹就牽著他站在門後,麵雖然毫無波動,卻淡淡地對他說了一句:“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這招好生學著,日後定有用得的時候。”

    當時他隻覺得阿爹好威武,竟然連三嬸都敢教訓!雖然他當時心裏還是有一丟丟的不高興,但看見三嬸摔得雲鬢歪斜、儀容不整的樣子,他還是很不厚道地笑了。

    這還不算,三嬸向來愛財如命,在那日卻一下子丟了一百兩銀子。三嬸經過這兩回的折騰,心中一口氣不來,連著纏綿病榻一月才好起來。

    自那以後,三嬸見著他和阿爹總是一副見著鬼的神情,小心翼翼地繞道走,生怕撞他們。

    王琢心中偷笑,宋君顧這回應該謝天謝地,還要感念自己有宋酒這麽個阿姐護著,否則阿爹一出手,可有他好受的。

    ……

    宋酒的房中此刻又是另一番景象。

    “阿姐,此話當真?”宋君顧驚訝地問。

    宋酒看著激動地坐不住的宋君顧,微微頷首,手中的筆卻沒有停下,依舊在賬簿添添減減。

    宋君顧狗腿地前,趴在宋酒的桌前,雙目含光。“阿姐,你莫不是騙我?若真是要拜穀老為師,你怎坐得住?”

    宋君顧記得,阿姐對穀一椿的景仰之情可不比他少多少。可她如今卻神情淡淡,依舊在家中算著賬。宋君顧思前想後,還是猜不出阿姐的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一事歸一事,阿姐如今的首要之事便是將酒樓的賬目算清楚。至於拜師的事情,自然是要等阿姐手中的事情辦完了才去。”宋酒伸手蘸了些墨,將一千裏呈來的畫冊用朱砂圈圈點點後,才擱下筆。

    “阿姐問你,若是穀老考你,你可會驚慌失措?”宋酒正坐,神色嚴肅。

    宋君顧趕緊站直了身子,雙目炯炯,娓娓說道:“自然不會。”

    宋酒滿意地點頭,又問:“若是穀老問起你與阿姐的關係,你如何作答?”

    這倒是一大難題,宋君顧有些遲疑,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說。“阿姐,穀老當真會問這等刁鑽的問題?”

    宋酒輕笑,“怎的不會?阿姐帶你門,自然是做那個引薦之人,他自然會問你我之間的關係。旁人見了你我之間非親非故的尚會問一句,更何況那人是穀一椿呢。”

    “何人敢說我與阿姐非親非故?”宋君顧語調一沉,“阿姐忘了之前說過的,你與宋玉姝不是相識的麽?穀老若是問起來,這個由頭便可。”

    宋酒讚許地點頭,他記性倒是不錯。“阿姐也考驗完了,待我取兩壇好酒便去造訪穀老與穀夫人!”

    宋君顧忽的笑了,打趣道:“阿姐,原來你是不信我,怕我丟你的麵子。”

    宋酒卻是笑著取酒去了,任他在身後碎碎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