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叔父來了

字數:4458   加入書籤

A+A-


    臨安城外,一隊馬車正緩緩地朝臨安的城門駛來。

    車隊中,行著一輛十分華貴的馬車。馬車上懸掛著一麵用絲綢織成的旗子,上邊大大的寫著一個金色的“王”字。就連拉動車向前行駛的馬匹也非尋常的馬匹,而是能日行千裏的千裏馬。

    路上有行人路過,見到華貴馬車前拉車的千裏馬,小聲地嘟囔了一句:“用千裏馬來拉車,恐怕家裏的茅坑裏裝的都是金子吧?”

    華貴的馬車裏坐著一人,一身玄色的錦袍將那人包裹,在略微狹窄的馬車裏顯得有些沉悶。

    不過此人並未覺得有半分不適,反倒是十分舒坦地斜斜躺在柔軟的墊子上。一雙眼微微合著,濃墨的眼睫毛如兩把羽扇,微微地躍動。

    “郎主,再有五裏便到臨安城門了。”

    馬車外,一名身著深色布衣的男子騎在高頭大馬上,對著車內的人稟告路程。

    “嗯。”馬車內的那人隻是發出了一個極其微弱的聲音,分不清是回答男子的話,還是因為在車內太舒坦而發出的呻吟。

    布衣男子並不確定車內的人是否聽見了他的話,隻好放緩速度一直跟在馬車邊上。

    “噠噠噠……”

    馬車後方傳來一陣急速的馬蹄聲,一名身著煙青色錦袍的男子踏馬而來。

    煙青色男子頭上戴著一尊銀製的鏤空發冠,用一支純銀圓頭簪子固定住墨色的發。一對狹長的濃眉下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那雙眼裏透露出來的並非和順,而是桀驁。

    再看他嘴角的那一絲隨時隨地都消失不了的嘲諷,像是在嘲諷這世間的一切。

    布衣男子一見煙青色男子,兩腿一夾馬腹,讓開了位子。

    這位主可不是一般的角色,但凡有一絲讓他不順眼的事,不消一刻鍾,便會成為他劍下的亡魂。

    煙青色的男子剛到華貴馬車邊上時,便立即拉進韁繩,籲的一聲勒馬。

    “爹,何不就在此地休整,好讓五郎來此地接我們進城?”

    無聲。

    半晌,馬車裏終於傳出一道渾厚卻又懶散的聲音。

    “以他的性子,會來?”

    玄色錦袍的男子掀開覆在身上薄如輕紗的絲綢薄被,挑開簾子的一角。

    一道陽光照進陰暗的車廂內。

    玄色錦袍男子的眉眼和煙青色男子的眉眼十分相似,但玄色錦袍的男子不似煙青色男子那般有犀利的眼神。

    “我雖然是他的叔父,卻始終不是他的親爹。”王惠文放下簾子,又倒回了薄被中,“車隊繼續前進,到城門口時再停下。”

    煙青色男子在馬背上被日頭曬得有些心煩意亂,“爹!”

    “鴻兒,莫要忘了爹出門時對你說的話!”

    煙青色的男子名叫王鴻,是王惠文的兒子,在太原王氏中排行第四,比王之煥虛長兩歲。

    王鴻撇嘴,一個調頭,策馬往後邊的隊伍跑去。

    一旁騎在馬上的布衣男子見王鴻氣呼呼地往後邊走了,自己也不敢久留,揚鞭一拍,馬兒飛快地往前頭跑去。

    王惠文雙手枕在腦勺下,看著簾子縫隙中偶爾透進來的光線,嘴唇微微一動。

    “真當我睡得不省人事?”

    城內,王之煥的宅子內。

    白雨興奮地抱著一封書信在院裏瘋跑了兩大圈,直到麵紅耳赤的時候才停下腳步。

    “太好了!叔父終於到臨安啦!”

    一旁正在灑掃的仆人見狀,疑惑地問:“白雨,你說的是哪位叔父?郎君在臨安的這段時日,咱們可沒聽說有哪位叔父來訪。”

    白雨兩手叉腰,洋洋得意地說道:“自然是惠文叔父啦!你不過是在臨安負責灑掃的,自然不曉得。趕緊去通知其他院子的人,將整個宅子打掃得幹幹淨淨的!”

    仆人又問:“可郎君都在外邊住了快一月了,家裏來了客人,如何招呼?”

    白雨催促道:“你隻管去告知他們便是!惠文叔父都來了,你還怕郎君不回來住?”

    白雨看著半月前就已經修葺妥善的宅子,兩手擱在腦後,大搖大擺地往宋酒的宅子去了。

    對白雨而言,隻要惠文叔父來了臨安,王之煥就不得不回到王宅住。

    雖說宋酒的宅子不算差,但在汴京住慣了好宅子的白雨自然會嫌棄宋酒的宅子。同時,白雨也替王之煥這個主子感到憋屈。

    宋酒宅子的一間房還抵不上王宅的半間房子,郎君能在宋酒的宅子住上一個月,簡直是絕無僅有的事。

    王惠文的到來,簡直就是一大喜訊!

    雖說惠文叔父與自家郎君的關係算不上有多親密,但好歹他也是家裏的大人。大人說的話,郎君作為後輩自然會聽的。

    可白雨似乎低估了自家郎君的忍耐力。

    “郎君,您就回去吧!惠文叔父今日之內必定會進城,難道要讓他住進空蕩蕩的宅子裏?”白雨躬身站在王之煥身邊一直不停地勸說。

    王之煥在自弈,棋盤上兩方的局勢已到了存亡絕續的地步。隻需再走一步,白子便可讓黑子在一瞬間潰不成軍,這一局棋便是到了尾聲。

    “他來與我何幹?左右也隻是借個住處罷了,你讓他們住進王宅便可。一座空宅,少了我,他們也樂得清閑。”

    王之煥遲遲不肯將白子落下,似乎還在尋找有可能趁機翻盤的黑子。

    “白雨這不是擔心郎君在此處住不慣麽,加上宅子半月前已經修繕完畢,就等著郎君回去瞧一眼呢!”

    王之煥摩挲著手中的白棋,手一動,隻聽見啪的一聲清脆響聲。

    白棋入定,黑棋全盤崩潰。

    勝負已見分曉。

    “他來了,你似乎很高興。”王之煥不是在問他,而是直接陳述。

    “惠文叔父能來,白雨自然是替郎君高興……”白雨說著說著,猛地察覺到了不對勁。

    白雨撲通一聲跪下,垂著頭慌張地說道:“郎君恕罪,白雨不是那個意思。”

    “哪個意思?”王之煥一顆一顆地撿著棋盤上的棋子,然後放入棋盒中。棋子從他的手中滑落,落入盒中與其他的棋子相互碰撞,發出叮叮的聲音。

    “白雨,你跟了我幾年了?”

    白雨垂著腦袋,道:“三年。”

    “三年,日子還不算長,你的心沒有變,實屬正常。”王之煥撿完了白子,複又開始撿黑子。他撿起一顆黑子,遞到白雨的麵前。

    “等他來了,就回到他的身邊去伺候吧。良禽擇木而棲,我性子孤僻,不是你的良主!”

    白雨猛地抬頭,眼裏滿是震驚。“郎君是要趕白雨走?”

    “叔父三年前將你送給我,說是讓我養養你的性子。如今時日也夠了,你也該回去了。”

    王之煥將黑子往前一送,“接著。”

    白雨捧著手,一顆黑亮的棋子落入手掌心。黑子地表麵毫無溫度,透著徹骨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