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我很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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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惠文離開一刻鍾之後,房門再次被推開。劇烈的碰撞聲在屋裏炸開,驚得宋酒猛地一回頭。

    “你說的我都答應了,還想怎樣?”宋酒憤然起身,一把撩開瑪瑙珠簾,卻愣在了原地。

    王之煥濃眉冷豎,麵上是她極少見過的怒色。他喜怒並不常見於臉上,饒是惹得他生氣了,他也最多是言語間譏諷兩句便作罷。

    宋酒定定的站在原地,記起先前和王惠文的話,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

    “看來叔父說的話是真的,你當真打算棄我而去。”王之煥一把抓住宋酒的手腕,冷聲問道:“他到底給了你什麽好處,竟叫你立了字據,與我一刀兩斷?”

    宋酒的手腕被他捏得生疼,眼裏也泛著淚花。看來他還不知道王惠文用宋清盼和宋君顧的性命來威脅她一事。難怪王惠文離開前特意叮囑她,斷不可將他們之間的籌碼告訴王之煥,原來是想王之煥認為她是一個見錢眼開的人。

    “你不都知道了嗎?何必來問我!”宋酒掙脫他王之煥的手,絕情的說道:“既然你已經知曉了,我也懶得再說一遍。”

    王之煥凝視著宋酒的雙眼,“我的真心,你便這樣丟棄了?”

    “真心?”宋酒輕笑,眉眼間盡是嘲諷和不屑。“王之煥,你為了一本名籍故意接近我,那叫真心?哈哈哈,我竟不知,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王之煥還有真心!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見他不言,宋酒繼續說道:“怎麽,無言以對了?你以為我不知道嗎?火燒名籍的那一晚,你就站在我房門外看著吧?”

    王之煥聞言,神色微微一變。正要問時,宋酒嗬嗬笑道:“王之煥,知道我為何要燒了那本名籍嗎?因為我很怕死,那本名籍放在身上,不是護身符而是要命符!”

    “你既然知道我的目的,為何還要答應我,為何要收下玉對蝶配?”王之煥一字一句地問道。

    “我知道你未達到目的是不會罷休的,索性就答應你的要求,看看你還能使出什麽手段。”宋酒輕輕一笑,“可惜被王惠文察覺了,我亦沒有再裝下去的必要。”

    王之煥了然一笑,臉上的怒色頓時消散得一幹二淨。隻是片刻的功夫,他又恢複了宋酒最初認識的那個王之煥。仍舊是那一雙眼,眼中唯有淡漠和疏遠,看世人如蜉蝣螻蟻。“既然要一刀兩斷,咱們坐下來好好算算賬吧。”

    宋酒蹙眉,問道:“什麽賬?”

    王之煥在桌前坐下,淡淡的說道:“自然是我們之間的人情賬,莫要忘了,你還欠我幾個人情未還!”

    宋酒粗略一算,道:“我欠的人情不外乎那幾個,都算在你借住在宋宅裏邊了。你舊事重提,究竟想做什麽?”

    王之煥挽起袖子緩緩地磨墨,“到底是還了還是未還,坐下算一算便能清楚。既要一刀兩斷,也不急在一時。”

    宋酒扯過椅子在桌前坐下,心緒繁亂。阿顧和阿盼還在王惠文手中,若是不早些出去,萬一兩人有個好歹,她如何向爹娘和宋玉姝交待?偏偏王之煥又是個難伺候的主,事情都已講明,便應該果斷的放開手。

    “勞煩郎君你快些,家中還有急事等著我回去處理。”宋酒望著王之煥不慌不忙的動作,催促道。

    王之煥冷笑一聲,“這麽快便改口了?我以為你多少會念些舊情,沒想到這才過去多久,便如此生分。”

    宋酒靠在椅上,兩眼盯著桌麵的紋路,沉吟道:“沒有動情,又怎會念舊情?一切不過是大夢一場,夢醒了,就該散場。”

    “夢嗎?你確實愛做夢。”王之煥輕輕說道,伸手取來狼毫,在紙上寫下“欠債”二字。“眼下你我就將前前後後的人情算個清楚,以免日後多有牽扯。”

    “好。”

    “你在公堂和錢方對峙的時候,是我請穀老替你解圍。”王之煥邊寫邊道。

    宋酒眯眼,道:“這個人情在你住進宋宅的時候便兩清了。”

    “宋清盼月前患有遲語症,我教他讀書,順便治好了他的遲語症。”

    宋酒閉目,慵懶的說道:“阿盼的束脩算在了你入住宋宅的租錢中,郎君不是不記得了吧?我可記得白雨當時也在呢!”

    “你被黑衣人追殺,我隻身前去救你一命,救命之恩可不止一個人情那麽簡單。”王之煥抬眼,淡淡的說道。

    “後來你也被黑衣人追殺,我亦是救了你一命,一筆勾銷了!”宋酒得意笑道:“此事嬌大嫂他們可以作證的,你休想抵賴。”

    王之煥低頭一笑,問道:“你手臂發癢的時候,我曾送你一盒藥膏,你總歸不能抵賴了。”

    “你……”宋酒搖頭,既無奈又氣憤地低聲罵了一句:“錙銖必較,到底你是商人還是我是商人!”

    “宋清盼中毒,我帶他去請師傅治病,此事你又欠我一個人情。”

    宋酒瞪了他一眼,咬牙道:“這事我正要好好跟你說道說道!若不是你招惹來錢慕予,宋雪瀅豈會借著她的勢頭為虎作倀?”

    王之煥淡然道:“宋雪瀅本就與你有嫌隙,怪不得我。何況錢慕予那次並未動手,做不得數。”

    宋酒不再發話,窩在椅子中,一雙鹿眼直勾勾地瞪著王之煥。他這副脾性,真是令人牙咬切齒,恨不得上去撕碎了他!

    “你不要那般看著我,總令人誤會你對我餘情未了。”王之煥手中的狼毫在宣紙上遊走,眼未曾瞟向宋酒一眼。“我一顆真心贈給你,卻被你這樣糟蹋,怪不得古人常說,商人重利。”

    宋酒啐了一口,嗤道:“是否真心,你我心中各自清楚!”宋酒終於等不及了,起身說道:“單子羅列好了,派人送到宋宅便是。你有這個閑情逸致,我可沒有閑心奉陪!”

    宋酒說著,便匆匆出去。走到瑪瑙珠簾前,宋酒忽的止住腳步,說道:“那玉對蝶配,我會遣人送來。”

    王之煥看著宋酒匆匆離去的背影,擱下手中的筆,低聲道了句:“果真是絕情。是否真心,你我心中各自清楚。”

    宣紙上,哪有什麽欠下的人情,空留一句詩而已。

    女心傷悲,殆及公子同歸。

    門外的宅老坐在階下,低低歎了一聲:“情之一字,甚是害人!月老牽錯紅線,害苦了一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