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不成方圓(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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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氏絞著手裏的帕子小聲對秦氏嗔道:“妹妹,我這不是隻在你這裏說說嘛。蔣氏心機深重,就連小九回家的那日,還不是故意作威作福,讓我失約不能前去迎接。”

    說起蔣氏,沈氏的眼裏總會冒起一團火。沈氏是如此爽快之人,能讓她心底容不下去的,定是個厲害的角色。

    宋酒隻是在一旁靜靜的坐著,宋清盼早就由留歡帶著到院子裏玩兒去了。家長裏短的事情,還是少讓孩子聽進耳朵裏為好。

    沈氏接過留清端上來的香茗,抿了一口,接著訴苦。“那蔣氏就是從小門小戶出來的,沒見過世麵。前幾日你大哥從好友那裏買來一盆奇花,親手交給我並千叮嚀萬囑咐的,一定要將花好生養著。誰知蔣氏養的野貓竟然將那花給摔了……”

    秦氏心下一驚,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來。原來沈氏今日的火氣皆因一盆花而起,那蔣氏也忒不小心了。貓本就好動,喜歡倒弄那些花花草草,蔣氏也不讓人注意著,偏要往沈氏的槍頭上撞。

    “你將此事告到老太太那兒了?”秦氏提聲問道,心中就怕沈氏糊塗,一氣之下真的跑到老太太麵前告狀。

    沈氏搖頭,暗哼了一聲。“我沒那麽蠢!我就是發落了一下,讓她抄寫《妙法蓮華經》。”

    秦氏這才安心的點頭,喃喃道還好。“你此番做得不錯,不以規矩不成方圓,若那蔣氏再如此無理取鬧,你隻消袖手旁觀。等她的禍事做得多了,自有人會懲治她!”

    沈氏將手中的帕子收了,將眼角為數不多的淚擦去,羞愧的說道:“你瞧,我不過是來看看你的,竟然朝你訴起苦來,該打該打!”說著,沈氏的巴掌正要朝自己臉上打去,秦氏慌忙拉住,兩人眼對眼看了看,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秦氏笑著對留清揮手,留清便快步走向裏間,不時便端著一樣東西出來。

    秦氏將盤子上的精致小盒子拿到手中,輕輕打開一個小角,遞到沈氏麵前。“這是阿恒先前出門時為我帶回來的,多了我也用不完,就送給姐姐了!”

    沈氏推辭,道:“那怎的好意思?阿恒孝敬你的東西,你轉手給了我。若是讓他曉得了,又該在背後說我這個伯娘的不是了!”

    “哪裏會!”秦氏一把將小盒子塞進沈氏手中,神秘一笑。“你用了之後,我保管你比那蔣氏還要白上三分!”

    沈氏喜得眉梢暗跳,“真的?”

    秦氏癡癡笑了好一陣兒才停下,“我騙你作甚?前些日子你不是問我為何白了許多嗎?就是這個東西……”

    沈氏含笑將盒子收入袖中,正要說謝,門外響起了一道男聲。沈氏虛虛的朝外邊看了一眼,笑道:“看來二弟回來了,我也不打攪你們了!得回了!”

    秦氏盈盈起身,將沈氏送到隔扇門麵前,正巧宋淮宥也到了門前。

    沈氏笑著同宋淮宥打了個招呼,便由婢女們扶著回去了。

    秦氏親切的在後方喚了一聲:“姐姐好走!”

    宋淮宥與秦氏一道進門,瞧見她麵帶喜色,又想起方才她的稱呼,心中略有不滿。“音音,下回見了大嫂可莫要再喚姐姐了。若是外人聽見了,隻怕要說宋家規矩不嚴謹,說老太太治家無方。”

    秦氏見他板著臉,甚是嚴肅。嘴角含笑,柔聲道:“不過是我們在閨閣裏如此稱呼著玩兒罷了,在外頭我是省得的,你放心!”

    宋淮宥這才滿意的點頭,忽然發現屋子裏還有一人。

    宋酒朝著宋淮宥行了一個標準的禮,“女兒拜見爹,願爹仕如乘風!”

    宋淮宥一言不發,徑直坐到羅漢床上,一雙眼盯著宋酒瞧了許久。秦氏將帕子浸濕絞幹,遞到他手中,說道:“女兒跟你請安,你怎的如此冷漠?”

    宋淮宥擦了擦臉,一把將帕子丟到羅漢床的床尾,嚴肅的說道:“他若當我是她的爹,當初怎會不顧一切的逃出去?”

    秦氏戳了他一下,“都是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了,還替它作甚?如今女兒回來了,不就好了嗎?你如此對她,萬一她一氣之下又跑了,你拿什麽陪我一個女兒?”

    秦氏說著,聲音越發哽咽,兩眼又蓄滿了淚花兒。

    宋淮宥抬頭看了秦氏一眼,歎道:“婦道人家,我還沒罵她,你倒先哭起來了。”宋淮宥無奈的起身,將秦氏扶到羅漢床坐下,低聲勸道:“我不罵她就是,你少哭些,對身子不好!”

    秦氏這才擦了擦淚,笑著喚宋酒過來。“小九,你爹是刀子嘴豆腐心。之前的事情,你記不起來也沒關係,爹和娘都會護著你的!”

    宋酒柔聲勸道:“娘,爹說的對,往後您可不能再哭了。眼睛很重要的,若是有個不妥,豈不是讓女兒擔心!”

    宋淮宥在一旁靜靜的觀察自己的女兒,總覺得她有哪些地方不一樣了。以前的小九活得很張揚,因著她是家裏最小的,老太太格外疼愛她。不成想疼愛竟成了溺愛,養出了一身的壞脾氣。

    可如今的小九行事有頭有尾,說話也懂得分寸,語氣拿捏得當。饒是他在官場上周旋多年,也看不出她身上有作假的痕跡。

    這真的是他的女兒嗎?宋淮宥很是懷疑。但臉分明還是那張臉,即便過去了三年,那張臉依舊能看到從前的影子。

    秦氏見宋淮宥在一旁發愣,忽的想起他在外邊勞累了一日,還未用飯呢。秦氏急忙起身,吩咐留清到小廚房去看看,得著手準備昏食了。

    宋酒又和秦氏聊了許久,昏食備好的時候,秦氏留了宋酒和宋清盼用過昏食後,才放他們回浮翠居去。

    在回去的路上,宋酒深感規矩的重要性。

    蔣氏這人雖然她還未曾見過,但從沈氏和秦氏的口中,她多多少少也知道了一星半點。蔣氏任性非為,樹大招風,總有人會懲治她。

    在宋家,要想生存下去,守規矩便是第一要義。

    今日,她不止一次聽見“規矩”二字。秦氏說過,沈氏說過,就連向來不管後院之事的宋淮宥也說過。可見沒有規矩,真的難成方圓。

    宋酒領著宋清盼走在來時的長廊上,身後傳來忍冬輕輕的腳步聲。宋酒一頓,忍冬即刻刹住腳步。

    走在前邊掌燈引路的婢女也及時停住腳步,靜靜的站在原地不動。

    忍冬疑惑的問道:“娘子,可是忘了什麽事情?”

    宋酒搖頭,無頭無尾的說了一句:“守規矩就是。”

    忍冬何等聰明,跟在宋酒身邊久了,自然能猜得出宋酒的意思。忍冬垂頭答了一聲:“婢謹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