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吊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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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柳宅的門前立了一個報喪鼓,沈氏帶著宋酒到門前的時候,負責敲鼓的人咚咚的使勁敲了兩下。鼓聲很大,宅子裏的人很快就聽見了。
柳夫人哭嚎著出來的時候,宋酒發現她比上一次見時瘦了許多,十根細指幾乎隻能看見皮包骨。柳夫人對柳老太太應該是有情意的,不然也不會一下子憔悴成這副模樣。
“大夫人!”柳夫人聳動著雙肩一下子就撲到沈氏的懷裏,這是十分悲戚的表現。
沈氏垂著臉,努力攙扶著柳夫人,嘴裏勸道:“死者已矣,還請節哀順變。”
柳夫人哭得不久,象征性的擦了擦臉上的淚水,便將沈氏和宋酒迎了進去。
柳宅裏設了靈堂,白花花的帆布,火光縹緲的長明燈擺在香案上,看著真有了幾分哀戚的氣氛。
柳衾是柳家的獨子獨孫,獨有他一個人跪在靈堂裏,不見柳員外的身影。
宋酒想自己和柳衾也算有點交情,看著他纖瘦的背影,不忍的上前去寬慰了句:“柳老太太溘然長逝,是去天上享福了,你想開些。”
柳衾的身子動了動,嘴唇一張一合無力的說了一句:“多謝。”
宋酒念著柳老太太還送過自己胭脂,想著怎麽也要上柱香,便抽了三根香撚在一起。點火、扇滅,香及額拜了三拜,宋酒將香插進香爐中。
她偏頭看了柳衾一眼,發現他的氣色越來越差了。上次在柳宅見他,他就是一副病態,眼下他儼然就是一個垂死之人。
柳衾的一對眼窩深深的凹陷下去,原本狹長的眉眼也失了光彩,耷拉下垂。兩頰的肌肉沒了蹤影,隻露出兩邊高高的顴骨,看著有些瘮人。
宋酒看過比這還嚇人的場景,也不覺得他難看。“柳衾,命是自己的,你得好好攥著!活著比一切都重要!”
她不知道自己怎麽就和柳衾說了這些話,也許是看著他死氣沉沉的麵容不像自己往日認識的柳衾。在她心中,柳衾應該是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人,他還有事情沒有做完,怎麽可以死呢?
柳衾的雙腿跪得有些麻了,他吃力的扭動了一下,兩片幹裂的嘴唇繼續一張一合:“放心,我暫時還死不了。大哥的事情還沒有著落,我不會有事的。”
他的眼睛一直盯著柳老太太的棺木瞧,宋酒以為他是舍不得柳老太太,就沒再勸了。
沈氏還在安慰柳夫人,兩人牽著手一直說著,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宋酒還惦念著柳岑生的屋子,便悄悄帶著忍冬按著記憶中的路線朝柳岑生的院子去。
忍冬也是記得路的,她知道宋酒要去做什麽,心裏有些發虛。柳宅原本就是陰森森的,再加上今日柳老太太的喪事,柳宅的空氣變得更加詭異,她害怕會有什麽邪物。
“娘子,上回不是去過一次了麽,怎麽還要去?”忍冬知道阻攔不住宋酒,就跟在她的身邊可以找話說,借此給自己壯膽。
“上回有柳衾在,我沒有多看。這次趁他在靈堂裏走不開,我們偷偷去找找線索。”
宋酒一步一步的踩在柔軟的枯葉上,底下傳來清脆的碎裂聲。柳岑生的院子漸漸出現在兩人的視線裏,和上次見的沒什麽兩樣。
輕車熟路的推開柳岑生的房門,沒了上次漫天飛舞的灰塵撲麵而來,忍冬麻利的將門虛掩上。
宋酒先是去床邊看了一眼宋環的畫像,這才調頭去另一邊的書桌上找線索。可惜一無所獲,隻是知道了柳岑生有才,而且書極多。
忍冬百無聊賴的蹲在圓桌邊上歇腳,眼珠子四處亂瞟,她實在害怕有什麽不幹淨的東西。突然她的眼角飛快的掃過一樣東西,她沒看清楚是什麽,又將視線挪回去看了一眼。
“娘子,你快來!”忍冬激動的朝宋酒喊道。
宋酒聞聲趕過去,在忍冬的指引下順利的摸到了桌子底下的一封信。
信是用油紙包裹起來硬塞在桌縫中間的,鼓鼓的一包,所以宋酒取出來的時候費了很大的力氣。
忍冬些許認得一兩個字,便和宋酒頭抵著頭專心致誌的看著那封信的內容。不過才沒看兩行,她就放棄了。“娘子,信裏都說了什麽?”
宋酒忍著寒意快速的將信讀完了,隨之而來的又是一股寒意,不過這次是從心裏竄上來的。
信是宋環寫給柳岑生的,裏麵全是一片歡喜。
宋環告訴柳岑生,自己有了他的骨肉。她還說願意拋棄宋家六娘子的身份,無論他們去哪裏都好,隻要一家三口在一起。
言辭間雖然有一點點的擔憂,但是歡喜還是多過擔心。
宋酒不知道柳岑生當時看到這封信的時候心情如何,不過根據他把信藏在這麽隱秘的地方,還用油紙包裹著,應該很珍視它。
忍冬見宋酒久久不言,輕輕推了她一下:“娘子,信裏都說了什麽?”
宋酒淡淡一笑:“確認了一些事情,阿盼果真是他的兒子!”
忍冬小臉一沉,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她一直都知道小郎君不是娘子的親兒子,可是到底是誰的,她也不清楚。如今知道了,心裏卻不舒服。
忍冬覺得小郎君怪可憐的,沒了爹又沒了娘。忍冬想著,決定以後要加倍的對小郎君好,要讓他知道雖然沒了親爹娘,但仍有人能疼他。
宋酒將信藏在袖中,拉著忍冬飛快的離開了柳岑生的院子。算算時辰,沈氏該找自己了。
她這次到柳宅也沒算白跑,起碼拿到了一點證據。但她暫時不打算將這個發現分享給柳衾,等到時機適合的時候再拿出來也不遲。
宋酒猜得不錯,沈氏和柳夫人說完話之後當真到處找她。沈氏認為柳宅人多眼雜的,要是小九有個不測,她怎麽對得起秦玉露離開之前的囑托。
好在宋酒平安的出現在她眼前,她隨口念了句阿彌陀佛,帶著宋酒出了柳宅。
柳宅裏很冷,比外頭還冷。
出了柳宅,沈氏這才重重的呼了一口氣:“總算出來了,這柳宅古古怪怪的,我這心裏一直七上八下的。”
忍冬當即點頭附和道:“是呀是呀,夫人也察覺到了?婢隻要一進去,渾身就開始發抖。”
於是乎,沈氏和忍冬達成了共識,將沒有說話的宋酒拖上馬車之後趕緊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