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太陽還沒有完全升起。

    空氣裏彌漫著破曉時的寒氣，草上掩蓋了灰色的露水，早起的雲雀在那半明半暗的雲空高囀著歌喉。

    宋家眾人起了個大早，忙活起鹵雞來。

    宋老漢負責殺雞放血，金氏和蘇薑燙毛清理內髒，最後由阮嫻下鍋放上鹵料燉煮。

    這整整三十隻雞，收拾起來真不是件簡單的事。好在各自分工合作，亂中有序，倒也沒處差錯。

    阮嫻看看燉鍋的火候，估摸著時間。另起了一口小灶，將米淘洗幹淨，煮上一鍋稀粥當作早飯。

    照例等事兒都差不多準備妥當後，蘇薑去宋綿竹屋裏，把小姑子喊起床。

    宋綿竹迷瞪著眼，蹲在院子裏，握著一小節楊柳枝蘸著鹽刷牙。

    這節楊柳枝還是金氏特地幫她找來的。

    農家通常都是用鹽水漱口，最多再用手指擦擦牙，隻有城裏人會用上楊柳枝。

    宋綿竹試了幾日，實在是不習慣光漱口而已，央求著金氏給她找個刷牙工具。

    “楊柳枝揩牙法”是自古流傳的，宋綿竹雖然還是有些不舒服，但有總比沒有強吧。

    咕嚕咕嚕把鹽水吐出來，宋綿竹心裏盤算著，什麽時候找些動物毛，得做把正經牙刷才是。

    金氏等人刷完牙，拿著擰幹的熱毛巾，給孫女細致地把臉擦幹淨。

    早飯是稀飯配鹹菜，宋綿竹捧著碗小口喝著，熬得濃稠的稀飯，就著鹹菜她能喝上兩大碗。

    要不是擔心路上忍不住要上茅廁，宋綿竹真想再喝第三碗。

    按照昨日商量好的，繼續由蘇薑跟宋綿竹去集市。帶著保存好的鹵雞，兩人在村口坐上高老漢的牛車，在顛簸中去往永年縣。

    一路微風送徐，催人欲眠。宋綿竹自是上車就睡，養足了精神。

    到了西集市，把攤子支在老位置。擺上木托兒、砧板和刀。

    剛收拾妥當打開罐子，便有人圍過來。

    這昨兒個好些人買上的，嚐過鹵雞味的，心裏都惦記上這口。

    宋綿竹依舊讓二嫂嫂切了半隻雞，自己端著排著盤子四處推銷。

    有那之前沒嚐過的，聞著刺激誘人的味道，忍不住嚐上一塊兒，大都被新奇的甜辣口味征服。

    攤子前圍著的人是越來越多，漸漸排起隊伍來。

    約莫不到一個時辰，二十九隻鹵雞賣的一隻不剩。出門時，給家裏還留了一隻。

    生意算是相當不錯，紅火程度在西集市引起了不小的關注。

    宋綿竹注意到，有些雜役打扮的男人，混在人群裏打量，有膽子大的還跑過來試吃。

    估摸著是些酒樓腳店派出來探底的，宋綿竹也不戳破，誰來試吃都來者不拒。

    這鹵雞在集市攤販中算是獨一份，平常擺攤子的大都是賣小吃食，鹵雞算是道大肉菜，倒更適合放在店裏售賣。

    她心裏有主意，等得就是這些人。

    回去的牛車上，蘇薑摟著宋綿竹，心裏頭高興。

    今日賺了有三百來文錢，按照這樣下去，隻需要攢到半個來月，就足夠錢去州城接回宋青河，而這一切都多虧了小姑子。

    蘇薑心裏有感激也有疑惑。小姑子跟公爹讀過書，能從書中找出些新鮮東西，家裏人倒是不太驚訝。

    隻是她近日總隱隱感覺，自落水之後，小姑子有些微妙的變化。性子比以往活潑靈動，嬌俏中卻又透著沉穩。

    家裏最近幾件大事，都多虧小姑子出主意。無論是老三媳婦難產，爺奶搬過來住，擺攤賣鹵雞，樁樁件件都是由小姑子主導。

    如果沒有小姑子的話，也許這個家早就沒了。

    許是這人啊，經曆過一係列磨難後，不得不快速成長起來。

    隻要一想到她還隻是個年幼的孩子，蘇薑心中對宋綿竹的憐愛，便愈加重一分。

    回到家裏，跟金氏和阮嫻匯報了一下今日成果。

    雖然宋綿竹已經把答案直接告知，金氏還是沒忍住，親自數了一遍銅錢。窮慣了的人，錢都要自己手裏過上一遍，才能真正放下心來。

    “奶，這幾百個銅錢你就得數半天，要是我以後給你賺個幾千幾萬，你不得在家數上幾天呀。”宋綿竹有些無奈。

    “那奶也樂意，要真能成天在家數錢，過得是什麽神仙日子啊。”金氏幹癟的嘴抿著，捏了下孫女的鼻尖。

    “那多沒意思，我賺錢是給奶花的，奶享福就行啦，到時候咱想買啥就買啥。”宋綿竹嘟著嘴，懷裏抱著糖罐子。

    對總是忍不住要含手指的小玉澤，告誡一番：“不能把手指放嘴裏，吃了手指就沒糖吃啦！”

    小侄子一聽到不能吃糖，唰的把手放下，流著口水，小頭直點，一副我很乖很聽話的樣子。

    宋綿竹這才滿意的，給三孩子一人分上塊奶糖。

    空間裏的奶糖不多了，她偶爾會偷偷給罐子裏補上些，下次去縣城裏可以拿出些別的零嘴。

    “奶等著享綿綿的福！”金氏心裏很受用，老人家對子孫沒有特別的要求，能有這份心意便是好的。

    一家子說說笑笑，其樂融融。

    院子外傳來喊門聲。

    阮嫻起身去開了門，帶著個大小夥兒進了堂屋：“奶，是鐵柱來了””

    這是一個憨實的農家小夥，濃眉大眼，皮膚黝黑，肩膀寬闊，就是長得有些瘦。不過這年頭種田的人，就沒有不瘦的。

    “奶。”宋鐵柱喊了人，老實巴交地站在堂屋門口。

    “鐵柱來了啊！快坐”金氏見了大孫子很高興，有些日子沒見過麵了。

    拉過孫子往板凳上按，阮嫻給倒了水。

    “別忙活了大嫂，我來說幾句話就走。”宋鐵柱忙謝過。

    金氏有些不高興：“咋地，在奶這兒呆著委屈你了？連喝杯水的工夫都沒有。”

    “不是的奶，我不是這個意思！”宋鐵柱忙不慌搖搖手，把來意說出來，“我爹昨個回去把事兒說了，咱家商量好了，我去下遊村子找三堂哥。”

    “我打算今個就出發，過來告訴你們一聲，好讓你們放心。”

    金氏聽了話，麵色才和緩下來，還算老大對青川的事上心。

    找人的事重要，這是越早解決越好，金氏便不再多說，麵色慎重的叮囑鐵柱，出門多注意安全。

    宋鐵柱把事情說清，便起身要離開，他今兒挺忙了，跟村裏人約好了一同上路。(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