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呦，瞧給你委屈的！你這是要怪到我侄女頭上呀！”

    李氏哪能讓人冤著小侄女，當下往前走了兩步，吊著眼瞅鬱香蘭，提高了嗓門。

    “一下子不清楚，一下子忘記了，好嘛，把自個摘得是幹幹淨淨啊！”

    “我看你是腦子不好使啊！長得人模人樣，毛病倒不少！”

    “有毛病得治啊，自個的毛病都治不了，哪還有臉給別人瞧病呦！”

    一番嘲諷的話語，聽得宋綿竹直想給李氏豎大拇指。

    “嘖，怎麽說話了你，人姑娘都說不是故意的了。”

    金氏差點給李氏叫好，連忙繃著臉，拿腔拿調地點了幾句。

    “行嘍，不提這事兒了，左右姚大花也沒討到好，香蘭姑娘以後多注意些。”

    “咱村裏不比你在通州，潑皮無賴可多了去啊，最好是能不招惹就不招惹！”

    索性家裏沒出大事兒，人家明麵上占著恩情，背地裏的事兒還沒弄明白，心裏就算有再多不滿，也不好現在就發出來。

    “要不咱還是先吃飯吧，都忙活一天了，薇草，飯好了嗎？”

    聽到奶這麽說，阮嫻也跟著打圓場。

    “好了好了，都在鍋裏煨著哩，就等你們開飯，我馬上去端，大夥兒快進屋坐吧。”

    夏薇草不是個心眼小的人，雖然今兒是她跟丈夫受了欺辱，但那時家裏人已經為他們出過頭了，此時見氣氛不對，也忙招呼起來。

    “香蘭就先回去了，不在此叨擾了。”

    鬱香蘭笑得勉強，泛紅的眼睛顯出幾分柔弱。

    “吃了飯再走嘛……”金氏還想客氣兩句。

    “香蘭心裏有愧，這會兒實在沒有用餐的心情……”

    “那好吧，姑娘莫要再多想，這事兒吧，唉，鐵柱你送姑娘回去吧。”

    既然人家都這麽說了，金氏也不再留人，她心裏還急著有事問孫女了。

    眼看著鐵柱帶著人出了門，李氏心裏有些不放心。

    誰生的兒子誰了解，那就是老實心的，哪是那小娘皮的對手，到時候人家隨意騙兩句，恐怕就暈頭轉向了。

    “娘啊，那我也不吃了，他們孤男寡女的，在路上被人瞧見了不好，我跟鐵柱一起回去得了。”

    說著話，李氏便要追上去，沒想被金氏一把捉住手。

    老太太臉上那個和顏悅色啊，難得給了好臉，李氏心裏卻反倒生出不安來。

    她想說娘你有話直說，隻是不等她開口，金氏便說了一連串的知心話。

    “今兒家裏多虧有你在，是娘錯怪你嘍。”

    “娘不該一開口就責怪你，你可別生娘的氣呦。”

    “你這個當大伯母的，如今也算是有了長輩的樣。”

    “娘知道你如今改好啦，心裏頭高興啊。”

    “一家子本就該這樣，互幫互助，哪能計較那麽多得失啊。”

    “這以後啊，咱老宋家人心都往一處使，日子隻會越過越好。”

    頭一次得到婆母的稱讚，李氏心裏簡直樂開花。

    而婆母那些語重心長的話，也讓她感到些許羞愧。

    捫心自問，要不是有小侄女在，她對二房大概也做不到如此親昵。

    “娘你說哪的話哩，我咋可能生氣呦！”

    “多餘的話我就不說了，再說下去要追不上他倆了，總之一句話，咱到哪都是一家子！”

    李氏握著金氏的手搖了搖，心裏頭有些感觸，但平日裏利索的嘴皮子，此時卻像是犯了難，最終丟下一句話後便疾步走了。

    金氏目送著大兒媳離去，眼睛漸漸蒙上了些水霧。

    臨老分了家，如今一家子又算是團回來，此中艱難不足為外人道。

    她當年也痛恨過李氏，現在想想，人也是為了自己一家能過得好點。

    李氏在大房操持這麽多年，把大兒子和幾個孩子養得都不錯，她自個從不多吃多占，連件像樣的衣服都舍不得買，有一枚銅錢都得存著，給閨女添嫁妝，給鐵柱娶媳婦用。

    比起村裏那些整日扒家裏錢，給自己花給娘家花的婆娘，李氏能做到這份上，已經算是挺不錯了。

    說到底還是因為當初窮啊，要是家裏銀錢夠用，誰又願意為了一點吃用去攪事兒。

    宋綿竹上前牽住金氏的手，溫軟的小手傳遞著熱度。

    金氏低頭看看孫女。

    一雙渾濁中透著精明的老眼，一雙晶瑩裏閃著智慧的黑瞳，對視在一起。

    奶孫倆幾乎同時笑起來。

    “奶，綿綿，快來啊，吃飯嘍！”

    夏薇草此時端著湯盆路過，衝著倆人喊了聲。

    “來啦來啦！”

    很多時候，有些話並不用說出來，一個眼神便足以。

    承恩扶著宋老漢進了堂屋落座。

    阮嫻給一邊撤走長凳，換了個圓凳，給青河的輪椅留出個空。

    大夥兒圍桌而坐，今日人來的很齊啊。

    “綿綿……”阮嫻見宋綿竹進來，忙偷偷招手喊人過來，她憋了一肚子的問題，很想現在就弄清楚。

    “沒事兒，大嫂嫂，你就當著大夥兒麵說吧。”

    宋綿竹沒有過去，而是坐到八仙桌旁。

    藥包的事情，隻有奶、大嫂嫂跟自己知曉，昨夜沒有告知家裏其餘人。

    此時也沒什麽可隱瞞的，大夥兒知道了，心裏還能警醒點。

    “你們這是說啥子秘密了？”宋老漢納悶了，咋說自個也是一家之主，有事兒竟然不跟自己商量，太傷老頭自尊啦。

    阮嫻坐到宋綿竹身旁，把兩份藥放在桌上。

    大夥兒盯著一左一右的藥包，摸不著頭腦。

    “怎麽會有兩份藥？”夏薇草疑出聲。

    蘇薑低垂著眼，隻瞅了藥包一眼，便輕輕收回視線，仿佛早已料到。

    宋青河手搭在輪椅的扶手上，不由自主用手指摩挲著，他微眯著眼的樣子，像極了宋綿竹思考時的神情。

    “左邊是鬱姑娘今日拿來的，右邊是我後來去濟民堂另取的藥，”阮嫻把昨夜的事兒跟大夥兒簡單交待了兩句，“我找濟民堂掌櫃看過了，鬱姑娘拿回來的藥都對。”

    金氏取出藥單子遞給孫女：“這是鬱姑娘去懷恩堂取藥的單子，我瞅著好像也沒啥子問題。”

    “綿綿，咱是不是誤會鬱姑娘嘍？”(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