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姑娘要請我兒子去當教書先生？”

    吳秀華不敢相信的重複了聲。

    她兒子不過是個童生，鮮少有人家願意請個童生回去教書。

    吳秀華心裏自然是千般願意。

    兒子一直找不到活計，是壓在她心頭的一大負擔。

    自家情況自家知，要不是有娘家偶爾接濟，隻憑自己賺那幾個錢，娘倆個過日子都困難。

    更別提兒子以後還得娶媳婦，那偏心的婆婆隔段日子還會上門壓榨。

    隻要一想想這些個事兒吧，吳秀華心裏就苦悶得很。

    若是兒子真能討到門好活計，那可真是佛祖保佑自家嘍。

    “沒錯，我聽萍兒姐提起過，孫大哥是童生。”

    宋綿竹看了眼宋萍，肯定道：“想來孫大哥學識過人，正好我想找個教書先生，就想先問問嬸子家可有興趣？”

    “有的有的！我兒子做別的不行，教書他最有興趣了！”

    吳秀華想也不想就答應下來。

    “既然嬸子家有意，有件事我得先說清了，我要找的先生，教書方式跟別人家可不太一樣。”

    吳秀華愣了下。

    不就是教人讀書識字嘛，還能有什麽不一樣？

    宋綿竹沒在意她的神色，把自己的想法娓娓道來。

    “首先教書的場所，不是在屋子裏，而是設在市井中，就跟那些擺攤子做小買賣的一樣，得是在外頭。”

    “其次教的學生，不分男女老少，也不收錢，隻要是街上有人願意來聽，先生都得一視同仁的教導。”

    她人小長得稚嫩，但每每說起正事時，總顯出幾分成竹在胸的氣質，讓人不由想要去信服。

    三人站在悅來酒樓後院裏說話，並沒有特地避諱旁人。

    端菜的小二哥正巧路過，腳下跨過門簾時，聽到這番話，眼睛下意識看了過去，差點迎麵跟人撞在一起。

    “你小子眼睛長哪去了！”何掌櫃瞪起眼。

    “哎呦，掌櫃的，對不住！”小二哥撓撓頭，“剛在院裏聽見個稀奇事，怪我沒看著路。”

    “院裏生了什麽事兒？”何掌櫃來了些興趣。

    “宋姑娘在院裏找吳嬸說話哩，您是沒聽到呦，我長這麽大第一次聽說這麽辦學的！”

    小二把剛聽到的話重複了遍，完了忍不住好奇：“掌櫃的，您說宋姑娘這是要做啥子呀？請個先生得花不少錢吧。”

    何掌櫃把兩個要求琢磨一下，讚歎道：“還能是做啥子，花錢做善事唄。”

    “以後你得閑，也跟著去聽聽，多學些字兒對你沒壞處。”

    小二哥一想，對哦，按照宋姑娘的說法，他也能跟著先生識字嘍！

    以前沒去上學堂，還不是因為家裏沒錢嘛，這不用花錢的好事兒上哪裏找啊。

    宋姑娘可真是個大善人啊！

    院子裏，被頒發了善人名頭的宋綿竹，還在那廂解說。

    “我知道這事兒有些特殊，想找個合適的教書先生，給開八百文一月的工錢。”

    吳秀華本來還有些猶疑。

    教誰她倒是不在意，可自家兒子那性子，讓他在大庭廣眾之下教書，怕是難開口啊。

    然而一聽到工錢給開八百文，吳秀華立馬激動應下：“我兒子他就能教！”

    心裏發了狠，兒子就算不樂意，那也得逼著他上！

    八百文啊，可比她自己的工錢高多了！

    有了這筆錢，家裏日子便能好過起來，以後也算是能有了盼頭。

    “嬸子，恕我直言，這請人的事兒吧，我還是得見見孫大哥本人，才能下決定。”

    宋綿竹笑笑：“而且咱也得聽聽當事人的意見吧。”

    “這是自然的。”

    當下吳秀華也沒了做活的心思，要帶著宋綿竹回家見兒子。

    心頭揣揣的去找掌櫃請假，她還在想著說辭了，結果何掌櫃啥都沒問，便一口答應了下來。

    奇了怪了，往日請個半天假，掌櫃都要問清緣由，今兒居然這麽爽快。

    一定是宋姑娘的麵子！

    吳秀華想也不想，便把功勞歸於宋綿竹。

    她心裏充滿感激。

    宋姑娘開的工錢那麽高，隨便到哪兒都能找到人選。

    人家來找自己兒子，那是在照顧她們孤兒寡母啊。

    其實吳秀華想得沒錯，除了同情外，宋綿竹找她家，多是看在萍兒姐的麵子上。

    吳嬸為人和氣，平日對萍兒姐多有照顧，之前還時不時會教導她識字。

    當時宋綿竹便有意，請吳嬸兒子來教導萍兒姐，隻是出於男女大防多有不便。

    教一個人是教，兩個人也是教，幹脆辦這麽個室外教學，萍兒姐便能光明正大去學習。

    反正她家如今每月能賺幾十兩，出得起月錢，還能幫到些窮苦孩子，何樂而不為。

    宋萍跟著倆人走在路上，抿著唇一言不發，心裏的感動無法用言語訴說。

    她不是個蠢笨的，自然懂得綿綿的用意。

    自從來到悅來酒樓後，宋萍常常有種身在夢境的錯覺。

    綿綿待她太好了。

    好到甚至讓她覺得，曾經那些艱苦的歲月，全是為了今日的喜樂做鋪墊。

    仨人一路來到北城區。

    吳秀華在悅來酒樓做活，好幾日才回一次家。

    當她敲開門時，兒子正在院裏看書，見到他娘帶著倆小姑娘回家，整個人都呆住了。

    宋綿竹進門後無聲打量了眼小院。

    院子很狹窄，跟小叔那邊一樣都是兩間瓦房。

    角落壘了個簡易灶頭，搭了個茅草棚擋雨。

    看得出來家裏過得很清貧。

    吳嬸的兒子名叫孫勉，容貌普通，扔在人群中毫不起眼，勝在皮膚還算白淨。

    十六歲的少年長得消瘦，站在院中，手裏攥著本書舍不得放下，見了來人也不會介紹自己，略顯得有些呆板。

    “宋姑娘，你看我兒子能行嗎？”吳秀華心裏發緊，生怕得到否定的回答。

    “孫大哥不必拘謹，”宋綿竹衝人笑笑，“你自己覺得呢？能在大夥兒眼皮底下教書嗎？”

    孫勉這人吧，平時蔫蔫的，對什麽都不提興趣。

    乍一聽到有人請自己去教書，猛地睜大了眼，連忙著急點頭：“我能的！”

    急切的樣子讓吳秀華都吃了一驚。

    她還是第一次見兒子這樣。(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