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歲的孩子眼裏能透出光來，閃動著不諳世事的純真。

    她揚起笑臉，露出真心的喜悅，向著宋綿竹鞠了一躬後，便蹦蹦跳跳往家裏跑。

    那些圍在巷口的孩子們，見二丫跑得飛快，一下子都跟了上去。

    剛剛離得有些遠，街上吵鬧聲不斷，他們沒聽清那邊幾人都說了些什麽。

    隻見到脂粉鋪掌櫃將小胖子領過來，說了幾句話留下人便走了。

    “二丫姐，你這是要上哪兒啊？”

    流著鼻涕的安寶，年齡最小，邁著小短腿緊緊跟在二丫身後。

    “你們剛剛都說啥子哩？”

    孩子頭頭大力，伸手拉了下二丫的小揪揪，迫使她停下來。

    小喜一巴掌拍開大力的手，護著二丫：“有事兒說事，別動手動腳。”

    大力跟小喜相互瞪起眼，眼看著兩個小夥伴又要吵嘴，二丫忙開口解釋。

    “大力哥，小喜姐，那個姐姐說，巷子裏的先生願意教我們識字，不收錢的哩。”

    “還能有這種好事？”

    大力狐疑了下，除了不太相信外，對讀書這件事他也不怎麽感興趣。

    “真的不收錢呀？”

    小喜臉上的驚喜卻是掩蓋不住，女娃不比男娃，本身過得就比較辛苦，心裏對讀書識字的渴望更勝常人。

    二丫使勁點著小腦袋，維護起宋綿竹。

    “恩恩恩，姐姐說的話，肯定不會騙我們的。”

    “姐姐還說，得從自家帶板凳過去，咱快回家拿板凳吧。”

    這些孩子家裏都不富裕，住在城裏又不需要幫忙幹農活，除了成天在街上玩耍，沒什麽其餘事情打發時間。

    心裏對學堂大都有些幾分向往。

    爹娘總說有錢才能讀書，那些進了學堂的孩子每次路過時，都顯得那麽趾高氣揚。

    如今他們竟然也有了能讀書的機會！

    一個個小臉上都不經露出了歡喜。

    大力一看小夥伴們的神色，頓時大為著急，勸說道：“讀書有什麽意思啊，一坐坐半天，聽的人頭疼，咱在街上玩多快活呀！”

    他家裏條件還行，去念過幾天學堂。

    可他是個坐不住的，在課堂上調皮搗蛋，被先生趕回了家。

    然而這會兒卻沒人能聽進大力的話。

    安寶撒丫子往家跑，嘴裏雀躍地叫著：“我去告訴我爹娘！”

    小喜拉著二丫，繞過大力，一起走了。

    剩下幾個孩子偷偷看了大力眼，也四散跑開了。

    大力心裏憋屈極了。

    行行行，你們都走，我自個玩！

    等你們坐不住咯，再想回來找我，可就不帶著你們玩啦！

    輕易得到過而不曾珍惜的孩子，自然不知那些從沒得到過的孩子，心裏的渴望有多麽強烈。

    比如小胖子盧鴻軒，現在就很想逃跑！

    一大早就被他娘叫起來，莫名其妙被塞到這兒，還要聽啥子先生講課。

    盧鴻軒表示很不高興！

    “軒寶，你回家拿個板凳吧。”

    小胖子嘟著嘴，肉呼呼的臉蛋，讓宋綿竹很有捏一捏的衝動。

    盧鴻軒站在宋萍邊上，瞥了宋綿竹一眼，腳下卻沒動彈。

    他長得有些胖胖的，眼睛卻挺大，癟著嘴瞅人的時候顯得委屈巴巴。

    宋綿竹到底沒忍住，捏了下小胖子的臉蛋。

    手感真好！

    盧鴻軒被小姑娘捏了下臉，神色更委屈啦。

    又占他便宜，剛剛口頭占便宜，現在直接上手啦！

    軒寶委屈，軒寶要爹！爹快來管管他娘啊！

    宋綿竹被他的小表情逗樂了，宋萍也忍不住笑起來。

    這孩子咋那麽可愛呀。

    “你去搬個小板凳來，姐姐給你好吃的。”

    宋綿竹拿出哄孩子的語氣，她看了眼萍兒姐。

    宋萍立馬會意，從背來的籮筐裏，取出個紙包。

    打開紙包，裏頭是晶瑩剔透的琥珀核桃。

    盧鴻軒本來還不想理人，一看到沾滿糖霜的核桃便挪不開眼。

    琥珀核桃呀！

    他娘給他買過，可好吃啦。

    小胖子心裏一陣糾結後，偷偷伸出小胖手拿了一塊核桃。

    “好吧，我是聽我娘的哦，要乖乖聽先生的話。”

    嘴裏含著甜甜的核桃，盧鴻軒快樂地跑回家搬了板凳。

    小板凳挨著宋萍，小胖子猶猶豫豫問她：“我能再拿一塊兒嗎？”

    “當然可以呀。”

    宋萍把紙包往前遞了遞，很想學著綿綿的樣子，也捏捏眼前的肥臉蛋。

    盧鴻軒又拿了一塊核桃，心裏十分滿足，乖乖坐在板凳等著孫先生講課。

    宋綿竹見他真的隻拿了一塊後，便不再跟宋萍討要。

    心裏不住感慨，這孩子也太好哄了吧。

    孫勉剛剛聽宋綿竹說了，等下會有孩子過來聽課，便暫停了會兒教學。

    捧著本書站在畫架前，跟個木頭樁子似的。

    宋綿竹老感覺他尷尬的想要摳地。

    這人教起書來，還挺像那麽回事，再鍛煉鍛煉應該會好些。

    等了不大會兒，四個孩子搬著板凳跑過來，後麵還跟著臉色蠟黃的婦人。

    二丫跑在最前頭，衝著宋綿竹歡快地叫著：“姐姐，姐姐，我來啦！”

    宋綿竹應了一聲，張開雙臂，接住奔跑中的小丫頭。

    “姐姐，這是我姐大丫，她能不能也一起讀書呀？”二丫指著後麵的小姑娘問。

    大丫跟婦人站在一起，手裏同樣拿著小板凳，害羞的笑了笑。

    “能呀，隻要是想識字的乖孩子，都能來一起讀書。”

    宋綿竹放開二丫，帶著幾個孩子進了巷子裏，讓他們跟宋萍和小胖子坐在一塊兒。

    婦人局促地站在巷子口，看著閨女乖乖坐下，心裏既有些高興又有些擔心。

    二丫回來家裏，說什麽有不要錢的先生，願意教孩子讀書。

    她簡直不敢相信，這世上怎會有如此好事？

    可架不住倆孩子一定要來，隻得跟著過來看看。

    等瞧過巷子裏三個半大孩子，跟年輕的先生後，她這心才放心一半，瞧著都不像是壞人。

    宋綿竹衝婦人笑笑，也不出聲驅趕，隨著她去看。

    剛剛七八個孩子，如今隻來了四個，大丫還是後麵來的，也不知為何其他孩子沒有來。

    孫勉見到多了五個學生，眼裏大放精光。

    他是個沒什麽偉大抱負的人，從沒想過要坐鎮朝堂，一心隻想教書育人。

    用夫子的話說，他就是個榆木腦袋。

    然尚有一顆赤子心。(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