籮筐裏都是些自家種的蔬菜，大白菜上還粘著泥土，許是剛剛才摘下來的。

    “難道是有事兒想求咱家？”宋綿竹疑惑道。

    “哎呦，可不嘛，要不咋無緣無故送菜來，這也不說是個啥事，不定有什麽在等著咱哩，這菜不能收啊，下午得空我給還回去！”金氏一拍大腿，驚覺自己差點上了當。

    村裏那一個兩個的，就沒個省油的燈，好生生送菜來，定然是有緣由啊，咱家可不找這麻煩。

    心裏打定主意，然而事情接下來的發展，讓老太太直接懵圈了。

    宋老漢出門了，一想自己挨家挨戶去問多麻煩啊，不如去找村長，讓他給大家召集起來問問。

    一路走來，不停有鄉親跟他打招呼，老頭樂嗬嗬回應，心裏卻在犯嘀咕。

    這是咋回事嗎，咋感覺他們熱情過頭了，以往可沒恁多人跟自己打招呼啊。

    還皆是一口一個老叔，說不了兩句話，便要拉人回家吃茶。

    宋老漢是回絕了一個又一個，無比艱難的往村長家去，整個人都要飄飄然了。

    宋茂學得知他來意，一口答應下來，本來山頭的手續就是他在辦，早就想問問老宋家要不要尋人開荒哩。

    “有才老弟你放心，咱村裏有一個算一個，鐵定都願意去你家開荒的！”

    他話說得篤定，甚至沒問工錢的事，宋老漢沒想那麽多，隻以為大夥兒想要趁機賺點小錢，也好過年添添菜。

    等老頭回到家時，院裏已擺滿了籮筐，大大小小，大都是裝蔬菜的，隻有一竹籃裏是雞蛋，還有幾尾鯽魚。

    “哪兒來恁多菜呦？”宋老漢看傻眼了，那竹筐一看就不算自家的，莫不是又有誰來送節禮？

    “全是村裏人送來的，那雞蛋是蕙蘭家的，魚是大福那孩子拿來的。”金氏到現在還沒回過神。

    這一上午可體驗了把收禮收到手軟的感覺。

    起初還把金氏給嚇到了，乖乖，這麽多人想找咱家辦事啊，咱家哪有那能耐啊！

    她是抵死不願收的，架不住人家非要給，一口一個感激，拉著老太太的手眼含淚水，完了不給人拒絕的機會，扭頭便走了。

    直把一大家子看傻眼。

    要說別人她或者還擔心是想求自己辦事，蕙蘭跟大福就不一樣了。

    蕙蘭也就是張嬸子，跟自家向來關係好，以前老宋家沒發起來時，便頗多照顧，她要是找自家辦事，完全可以直言嘛。

    還有宋大福，他是德旺老叔的孫子，跟自家處的也極好，那孩子怕她不肯收，把東西往地上一摞就跑了。

    “咱家最近幹啥好事哩？”宋老漢翻了翻籮筐，直起腰身納悶道。

    “沒啊…這些日子沒咋出門啊…”金氏苦思冥想。

    宋綿竹捧著二哥寫好的春聯路過，順嘴道：“咋沒有，那自救隊不是咱家主意嗎，還有老道士給人治病，哪樣不是大好事。”

    老兩口遲疑了下，能是因為這個？可那些個事都過去挺久啦，咋現在才來感謝自家啊？

    “嗯，我看先放那兒吧，下午我找村長打聽打聽，弄的人心裏怪沒底的。”

    天冷菜放的住，不行再給他們退回去，總覺得沒有無緣無故的愛啊。

    老道士已經從後山回來，正坐在堂屋門檻上吃卷餅，山羊胡上掛滿了油漬。

    宋綿竹從旁邊擠進去，把紙筆鋪到桌上，催促他來幹活兒。

    “道長啊，趕緊吃完來寫春聯，地主家也沒餘糧，不幹活可沒飯吃啊。”

    老道士拿油手摸摸自己的胡子：“讓元白寫唄，他的字雖比不上貧道，倒也還湊合。”

    被賀聞橫了一眼。

    “再說你們寫那麽多，能賣的出去嗎？”

    “咋賣不出去，十文錢一副，往年集市上賣春聯的生意可好哩。”

    “丫頭，今時不同往日，你最好自己去看看。”

    宋綿竹怔了下，這話意有所指啊。

    她數數手裏的春聯，已經有十幾副了，倒是可以先拿去試試水。

    於是去告訴爺奶，等吃過午食想去小集市一趟。

    金氏正在灶房裏，協助夏薇草炒瓜子花生，過年時難免有走親戚的，多少備點炒貨。

    “那待會我跟你一塊兒去吧。”

    “嗐，你們忙你們的，又沒多遠，我帶萍兒姐一塊去玩玩。”

    “兩個小姑娘，哪能隨便在外頭瞎跑，沒得被人拐走咯！”

    宋綿竹想想，看眼站在院裏的人，嘿嘿笑道：“那讓賀小哥陪著唄，少俠如此熱心腸，定然不會拒絕的。”

    小姑娘擠眉弄眼，好不搞怪，賀聞眉眼低垂，發出輕輕的笑聲。

    金氏道，那行，還囑托句讓孫女買些肉回來，好做些炸丸子。

    小集市位於幾個村子中間，村民們為了圖方便，會把家裏的一些菜啊雞啊魚啊，之類的農產品，給拿過去賣，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個繁華的貿易市場。

    每逢初一十五趕集，甚至會有十裏外的村民趕來，臨近年關時，集市上更是人滿為患，擠都擠不進。

    然而當宋綿竹趕到地方時，方才明白過來老道士為何那麽說。

    打眼望去，小集市裏顯得是那麽蕭條，人流比往常少了起碼一半，就連擺攤賣東西的老農都少了許多。

    仨人隨便找了塊地兒，把籮筐放到地上，鮮紅色的春聯尤為顯眼。

    要是往年，隻怕是第一時間便有人來問，可今兒過了好一會兒才走上來倆人。

    他們問了價，猶猶豫豫又走了。

    “今年是咋回事啊，集市人少了恁多，大家不用貼春聯嗎？”宋萍有點著急。

    宋綿竹搖搖頭，示意萍兒姐不用擔心，賣不出去也沒事。

    她已經有了些猜測。

    雪災，風寒，疫情，經過層層災難的鄉村，隻怕是不好過啊。

    這蕭條的小集市便已說明一切，那些沒來趕集的人，或許並不是不想來，而是已經來不了呢…

    直到過了半個時辰，仨人才做成第一筆生意。

    那位大娘還是個熟麵孔，應該是喬河村的鄉親。

    大娘捧著春聯極為高興，宋綿竹還附送她一個福字。(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