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九，幾乎家家戶戶都會去上墳，因而跟老宋家同路的人有很多。

    在人群之中，老宋家一行屬實紮眼。

    大夥兒雖然心裏好奇，卻沒想跟老宋家攀談，畢竟祭祀是件嚴肅的事兒。

    到了宋氏宗族的山頭上，已經有不少人家正在進行拜祭。

    金氏領著幾個妯娌把供品擺好，宋老漢主祭燒香，各房按順序上前叩拜。

    輪到了宋青川一房時，大夥兒方才發現他懷裏竟然抱著隻雞。

    “你咋把它抱來了？”

    宋老漢看著那隻蜷縮著翅膀，安靜窩在三小子懷裏的公雞，很是納悶。

    這是隻啞巴雞，平日叫都不叫一聲，帶來有何用啊。

    宋青川一直站著隊伍最後麵，除了夏薇草還沒真沒人發現。

    此時他一臉茫然，仿佛不明白為啥不能把小強抱來。

    夏薇草在旁尷尬解釋，實在是拗不過倆孩子，非說全家都去祭祖，公雞也是自家的一份子，得帶上。

    “大白，金子，小凶許，小強，一個不能少。”小景明一個個指過去，小臉上透著認真。

    小玉澤站在自家娘身邊，腦袋瓜直點。

    宋綿竹差點被那小奶音給逗樂了，上回小侄子問她，給小鬆鼠起個啥名好，她隨口回了句，小鬆鼠就叫小凶許啊，沒想到真被他給記住了。

    宋老漢無奈擺擺手，讓三小子把公雞給放到邊上去，跟三隻動物挨在一塊兒。

    等到大夥兒依次叩拜過後，便聚在火盆旁開始燒紙錢。

    這時候，大白忽然帶著幾小隻，走到墓碑前，張開翅膀彎了彎脖子，瞧著真像是在祭拜。

    直把老宋家幾人看傻眼。

    二房這邊還好，雖然覺得稀奇，但對自家動物的靈性多少有些了解。

    大房一家卻是目瞪口呆，簡直要懷疑自己的眼睛。

    本來看到他們把畜牲帶上還很納悶，這會兒可算明白是為啥了。

    乖乖，這是要成精啊！

    宋武拿著一張紙錢，正準備丟進火堆裏，結果看愣住了，手還停在半空中。

    紙錢被高高燃起的火焰給碰著了，燃燒的速度很快，一直燒到了他的手指處。

    宋武著實被燙疼了，哎呦一聲，把紙錢鬆開，沒想慌亂之中踢了一腳火盆。

    頓時火星子濺起一片，大夥兒齊齊往後退，把兩個小姑娘跟仨孩子給護到身後。

    “多大人了，還毛手毛腳的！”金氏瞪了眼大兒子。

    宋老漢趕緊拉她一把，這時候可不興罵人啊。

    一塊碎炭火在地上滾了又滾，直往幾隻動物那邊去。

    大白的綠豆眼盯著炭火，眼睜睜看著它滾到自己身旁，彈了一下卻落到公雞身上。

    它歪了下脖子，顯出些迷茫，這難道就是小主子說的，點兒太背嘛…雞生艱難啊…

    公雞小強呲溜一下跳起來，揮舞著翅膀，上竄下跳，滿場亂撲騰。

    大夥兒傻眼了，不知道這雞是咋了，明明在家安靜的不行，咋到了外麵就發起瘋來。

    正當宋老漢要嗬斥時，公雞竟一下子飛到空中，落到了自家墳頭上。

    老頭心跳都快被嚇停了：“趕緊的，把它給弄下來！”

    “祖宗莫怪，祖宗莫怪…”宋雙全嘴裏嘟囔著，慢慢往墳包靠近。

    公雞穩穩站在墳包頂上，跟眾人幾乎處於平視。

    像是福至心靈般，它忽然做了件，所有人都沒有預料到的事。

    這隻被大白搶了工作，從此再也沒有叫喚過的公雞，居然打鳴了。

    “喔喔喔！”

    “喔喔喔！”

    “喔喔喔！”

    一聲響過一聲，整個山頭都回蕩著響亮的雞鳴。

    附近的人家聽到這個聲音，齊齊看了過去，震驚聲此起彼伏。

    “我的天爺啊！公雞打鳴了！”

    “那是老宋家的墳頭吧，不得了啊不得了啊…”

    “難怪老宋家發起來了…”

    老兩口激動的老臉通紅，宋老漢雙手直抖，連忙喊住宋雙全，讓他不要再動。

    金氏又跪拜了下去，嘴裏不停念叨著，祖宗保佑啊，祖宗顯靈了啊。

    不怪他們太誇張，老一輩眼裏是很迷信這些的。

    在鄉下，經常會用祖墳冒青煙，以此來表示吉兆。

    而除了這一點外，公雞打鳴也是個好兆頭。

    祖墳這兒若傳出公雞打鳴的聲音，則象征著“一鳴驚人”，表示子孫後輩中會出現人才，將會有人大富大貴。

    這從來不叫喚的啞巴公雞，到了自家祖墳，卻突然開口打鳴了，任誰見了都要念一聲玄乎啊。

    一家子傻傻看了半天公雞，直等到它閉了嘴自己跳下來，才敢上前。

    宋老漢一把將公雞抱到懷中，用無比溫柔的手法撫摸了幾下。

    這鐵定就是咱家的守家雞啊，以後得供起來才是！

    宋綿竹這會兒已經從小獼猴的比劃中猜出了真相，隻是她也不明白，怎麽那雞就剛好落在墳頭上，又剛好開口叫喚了…

    連她都不免疑神疑鬼，更別提土生土長的老宋家人。

    瞧著她爺肉麻兮兮的樣子，宋綿竹簡直哭笑不得。

    得，他們高興就好。

    小強真是走了狗屎運啊，從此以後地位怕是得大漲啊。

    宋綿竹都有些懷疑它居心不良，故意賣弄啦！

    回去的路上，宋老漢始終抱著公雞不撒手，昂首挺胸邁著八字步，跟個乍富的土財主似的。

    村民們看他的眼神，那是除了羨慕，還是羨慕。

    不大會兒工夫，老宋家墳頭上“一鳴驚人”的傳說，便傳遍了整個村子。

    誰聽到都得吃驚啊，這事兒可隻聽說過，沒有瞧見過。

    要說把公雞帶去墳頭是簡單，可讓其打鳴卻不是個輕易事。

    “咯咯”叫那種，可不算打鳴，得是正兒八經叫人起早那種。

    通常在人們去墳頭前，自家公雞便已經過了打鳴時間。

    再者，刻意的讓公雞打鳴是沒有意義的，吉兆吉兆，要的是個老天注定，自己弄個出來有啥用啊。

    老宋家不像是那種弄虛作假的人，而且有宋家小閨女的例子擺在那，說他家會出個大富大貴之人，大夥兒是願意相信的。

    如果說早晨時，村民們心中的羨慕是一條小溪，那現在的羨慕便是一條大河，而當老宋家回到村裏後，則變成了一盆水，一盆古井不波的死水。

    無他，上回那輛馬車再次駛進了喬河村，停在老宋家門前等待。

    羨慕了一上午，他們已經懶得再動容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