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五味齋，宋大福把桌凳擺好，又去後院幫著洗菜，他本來就手腳麻利，眼裏看得見活兒，幹了段日子更是駕輕就熟，鋪裏自從多了他，可比小姑娘在的時候輕鬆多。

    宋綿竹本想著幫忙幹點活，等生意做起來再出去，結果連個地都沒撈著掃，無論她要幹啥都被大福給搶了先。

    “要不要一起去幫三嫂包生煎啊？”宋萍見她鬱悶得緊，偷笑了會兒。

    “可拉倒吧！”宋綿竹擺擺手，讓她去包生煎，到時候賣不出去算誰的啊。

    既然無事可做，那便趁早出門吧，把事兒辦好，回來還能給大夥兒幫點忙。

    聽到她要出門，宋青川放下在洗的菜，雙手在身上隨意擦擦敢，說要一塊兒跟著去。

    “不用了吧，我自己就行哩，離得又沒多遠，待會兒店裏該上人啦。”

    雖然上回險些吃大虧，但宋綿竹還是覺得，大白天的能出啥事兒，再者二哥都回家啦，她心裏莫名安定許多。

    然而宋青川死活就是不肯答應，憨笑著不接小妹的話茬，一副反正我跟在你後麵，咱倆各走各的唄。

    宋綿竹真的沒了脾氣，感覺三哥這樣子莫名很像某個人。

    俗話說，白天不能念人。

    她剛還在想既然二哥他們回來哩，那賀小哥是不是也該回來了？

    走出鋪子大門，向右轉了個身，便在巷子口瞧見個熟悉身影

    身著墨藍色衣衫的少年，身姿挺拔如蒼鬆，往日如玉般的麵龐，竟沾染上些許黑灰。

    他手裏牽著個黑孩子，臉黑手黑衣服黑，若不是小姑娘眼尖，真認不出來是誰，

    “呦，你倆這是組團挖煤去了啊？”宋綿竹習慣性口花花。

    見到賀聞跟十六，平安出現在自己麵前，她心裏是高興的，待迎上前去，方才發現有些不對。

    空氣裏彌漫著股焦味，以及微不可查的血腥味，賀小哥神色如常，十六卻是耷拉著腦袋，雙目中完全失去了神采。

    “怎得搞成這樣，到底發生了什麽？”宋綿竹麵色一肅，腦子卻忍不住抽了下。

    焦炭……血腥……這倆人是殺人放火去了嘛……

    帶著個孩子幹大事，賀小哥牛皮啊。

    “有話咱進去再說。”宋青川看了眼巷子外，三三兩兩的行人路過，他趕緊提醒道。

    五味齋裏的人，已經聽到了門口的動靜，宋萍看到倆人的狼狽樣，頓時吃驚捂住嘴。

    宋綿竹上下打量倆人，賀聞倒是看不出哪不對，十六小手卻是血肉模糊。

    她心裏微沉，輕聲說道：“萍兒姐，你帶十六去後麵洗洗吧，一定要把傷口清洗幹淨，等會兒我帶他去醫館。”

    “我這有金瘡藥，敷於傷口，以棉布纏住即可，無須去往醫館。”賀聞將個瓷瓶遞過去。

    宋綿竹下意識瞥了眼他胸口處，心裏忍不住嘀咕，你是叮當貓嗎，啥都能變出來……

    感受到小姑娘的視線，落在奇怪的地方，賀聞微微偏過身子，手腳不知該放哪裏好。

    嘿，還害羞啦！

    宋綿竹忍不住彎彎嘴角，又立馬收斂住，此時可不是說笑的時候。

    等到宋萍把孩子帶去後院，她自己往長凳上一坐，又朝在場的倆人招手。

    “說說吧，到底是生了何事？我二哥今兒早上回來了，莫不是你們把人販子團夥解決掉啦？”

    她的直覺向來很準，隻是對其中的些許變故，仍舊是始料未及。

    聽完賀聞的簡單敘述後，宋綿竹怔住了，怎麽也沒想到，姚老頭竟然拚死護著十六，她有些看不懂這位老人呢。

    “那人販子都給薑大人逮住啦？一個都沒放跑？”宋綿竹取出自己的手帕，遞過去讓人擦擦臉。

    這個問題很重要，她可不想再來次命運的偶遇。

    “恩，無一逃脫。”賀聞很自然的將手帕接過，引來宋青川的眼神揶揄。

    “太好啦！”宋綿竹大叫出聲，可算是讓歹人落網，那些可憐的孩子終於逃脫困境。

    而在高興之後，她不由想到個更為現實的問題，緊接著詢問道：“那他們會判什麽刑啊？”

    “這個我知道，按照咱大晉律法，拐賣人為奴婢者，判處絞刑，賣與旁人做家奴，流放三千裏外，用作妻妾子孫者，則徒刑三年。”坐在旁邊的宋青川接口。

    若是沒有確鑿證據，能證明其團夥有傷及孩童性命的行為，或是將人賣去為奴，即便被衙門逮起來，可能也隻會判個三年徒刑。

    “什麽？那也太便宜他們了吧！害了那麽多的孩子，不知毀了多少個家庭的希望，蹲個幾年大牢便能出來，這律法要來有何用！”

    宋綿竹差點沒站起來罵人，頓時覺得好心情全沒了，還不如聽蘇老爹的話哩！

    “你先別急，”賀聞手放於膝上，眼神深邃，“昨夜衙門帶人伏擊，人販子拚死反抗，雙方激烈鬥爭中，已全數被當場格殺，律法用不到他們身上。”

    “當初就該聽蘇老爹的話，讓山賊……”宋綿竹還在那罵罵咧咧，聽到這話差點咬到舌頭，“全死了？”

    “也不是，”賀聞拿起個茶碗，給自己倒了碗茶，“活捉了一個小頭目，審審看後麵還有沒有大魚。”

    宋綿竹暗自咋舌，一個，那跟死光了有什區別。

    瞧你那輕描淡寫的樣兒，好像說得不是三十條人命，而是三十隻雞！

    現代人見不了血，雖然她是有時候挺心軟，但在此時，卻很難產生什麽同情。

    每個人都應當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善果，惡果，該你的總會來的。

    小姑娘可沒心思去管人販子的死活，眼下後院裏，還有個小可憐等著她開導哩。

    她站起來身來，用力一拍賀聞肩膀，誇他是機智勇敢好少俠，真乃全天下百姓的好朋友！

    少年輕輕抿口茶，把一句話努力咽回肚子裏，他並不想當什麽百姓的好朋友，隻想守著小姑娘罷了。

    他大概不會告訴小姑娘，那裏的每一具屍體，自己都親自確認過，尤其是李虎跟耍猴人，皆是被自己一箭射死。(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