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王三約定好，待到午後再來接人，宋綿竹得先回去做些準備。

    不僅要去買人手，還得買被子買衣服，備上些日常用品，莊子裏有些日子沒住人，需得好好打掃。

    另外柴米油鹽，一樣也少不了，看來要先回鋪子把牛車帶上才是。

    王三一口答應下來，他剛可是聽到小姑娘的話了，心裏別提多感動，得知慈幼院在城西外，還拍胸脯說，到時候直接將孩子護送過去。

    這人長得其貌不揚，卻是實打實的熱心腸，要不然也不會進衙門當捕頭，能在薑雲景手底下當小頭目的人，能力跟人品缺一不可。

    宋綿竹一想挺好，忙笑著道謝，誇王捕頭心底好，對孩子好，乃是百姓的好朋友。

    這話聽著耳熟，賀聞又看了小姑娘好幾眼，合著你誇人就這一句啊。

    說好聽的話幹癟癟，罵起人來卻是花樣繁多。

    “不像那些人販子，有娘生沒爹教，瞧著像個人，淨幹些生畜牲不如的缺德事，隔三米遠都能聞到股惡臭味。”

    宋綿竹罵得正起勁了，接收到一連串純潔無辜的眼神，連忙止住話頭，可不能毒害祖國的花朵，罪過罪過。

    “反正薑大人不該同情他們。”

    王三除了尬笑還是尬笑，感情是在這兒等著啊。

    雖然吧，他跟小姑娘想得一樣，人販子死不足惜，但哪敢接話茬啊，被人知道在背後說頂頭上司閑話，以後還要不要在縣衙混啦。

    “咳咳。”賀聞輕咳兩聲，阻止小姑娘再繼續，怕她繼續放飛下去，敢在人家後院罵主人。

    宋綿竹跟小女娃揮揮手，“你們在這兒乖乖等我，晌午我來接你們去慈幼院，慈幼院聽得懂嗎？

    就是收養孩子的地方，縣令大人都知曉的，在那兒沒人會欺負你們。

    等了地方，咱洗香香吃飽飽，再睡一覺，以後便是美好的新一天。”

    她怕孩子們聽不懂，努力想著易懂的說辭，從一個地方搬去另一個地方，多少都會有些畏懼心理。

    然而出乎宋綿竹意料的是，小女娃對自己並沒有一絲害怕，甚至上前依依不舍牽住她的手。

    “姐姐，我們會乖乖等的，你早點來好不好？”

    小奶音聽得人心都化了，要不是覺得太誇張，宋綿竹都要指天發誓了，說自己辦完事就來！

    “對了，姐姐叫宋綿竹，你叫什麽呀，能告訴姐姐嗎？”

    “我叫十九。”小女娃仰頭看她，眼裏甚為依戀。

    不光是因為她身旁那個少年，帶人救了自己，更是因為宋綿竹這個名字，她已經聽了無數遍。

    十六哥哥的綿竹姐，在金鬥莊可說是個仙女一般的存在，孩子們從不在嘴上說起她，擔心會引起人販子的注意，但心裏多少都是記住的。

    無他，大夥兒都很羨慕十六，有的是從他口中聽聞，有的是在街上曾經遇見過。

    那個溫柔的小姐姐，笑起來時，眼睛會發光呀。

    他們真的好喜歡，好想接近，卻從來也不敢。

    如今終於有機會站在仙女姐姐麵前，比起救了自己的縣令大人，孩子們反而更信任她。

    這些事宋綿竹自然不知，隻覺得孩子們甚為乖巧懂事，心裏便更加心疼。

    除了那個沈寧遠。

    那孩子隻差把冷漠刻在臉上，眼神裏不帶一點溫度。

    宋綿竹偷偷瞥了他好幾眼，隻覺得很像某人剛認識的時候。

    心裏想著便又瞥向某人，換來個帶有詢問意味的歪頭。

    唔，你完了賀小哥，都跟人家撞人設啦，還擱這兒賣萌哩。

    倆人要走的時候，被沈寧遠給喊住，少年終於說出他來此的第一句話。

    “我是不是非得去慈幼院？”

    “你不想去？”宋綿竹有點奇怪，轉念一想，又道，“你是想去尋親？也是，依照你年紀，早就記事了，若是知道自己家在哪，我跟薑大人商量下，看看能不能送你回去。”

    沈寧遠抿緊薄唇，家嗎，早就沒有了。

    他年幼喪母，親爹娶了後娘，又生了弟弟妹妹，自己越發不被重視，所以才會在寒冬裏，被派去山上砍柴，以至於凍暈在山腳，醒來時已落入人販子手中。

    那個家，他從沒惦記過，想來也不會有人惦記自己。

    “我今年已有十三，可以自立門戶，自己能養的活自己。”

    少年微斂眼眸，不敢抬頭看宋綿竹，害怕自己陰冷自私的真麵目，會被人從中窺見。

    然而小姑娘的反應總是出人意料，她把手一抬，表情很是難以置信，“等等，你都十三啦？個頭咋跟我差不多啊，也太矮了吧，我還以為你頂多十歲！你可別謊報年紀啊！”

    沈寧遠沒有說話，神色肉眼可見變得鬱悶。

    聽到小姑娘作怪的話，賀聞勾勾嘴角，已經忍不住露出小梨渦。

    宋綿竹雙手一攤，開始講道理，“行嘛行嘛，你要自立門戶，我不攔你，但是有些事兒得考慮清楚了。

    你出去以後住哪？會啥手藝嗎？憑啥子吃飯？

    可別說要再去當乞丐啊，更別想著小偷小摸，簡直是不把衙門放眼裏，對得起辛辛苦苦救你出來的人嘛！”

    她每問一句，孩子們便點一下頭，跟個捧哏似的。

    沈寧遠還真被問懵住了，半天沒說一句話，三年來他除了拍馬屁外，自然是學了不少旁的本身，但是能光大正大掙錢，一時間還真想不出。

    “所以嘛，還是得先去慈幼院，學好本事再談自立，我本來也沒想白養著你們，你看這道理，比你小的孩子都懂。”宋綿竹搖頭總結道。

    甭管是十歲還是十三，在她眼裏都隻是個小屁孩嘛，不信還治不了啦！

    想她兩世的年紀加起來，都能給人當爸爸啦！

    十二個乖寶寶外加一個刺頭，小意思啦。(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