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霏霏送舊年，轉眼已是臘月二十三，年關將至。

    這場雪下得有點久，足足飄了三四天。

    也就是零零落落，下一會兒，停一會兒，看起來不甚嚇人。

    又有老道士斷言在前，方才沒在村裏引起恐慌。

    別說鄉親們害怕，災民們才是最擔驚受怕的。

    要真再來場雪災，他們怕是不知該如何活下去好。

    等到天一放晴，宋綿竹便坐不住啦，死活非要進趟城去辦年貨。

    金氏拿她沒法子，想想孫女在城裏那些手筆，那一處都要去安排，也就隨她去咯。

    當然不忘叮囑，“去歸去，你可別亂花錢，別見啥買啥，家裏不定用得上。

    等到要出門時，賀聞套好馬車，宋綿竹問了一圈兒，居然沒一人要同去。

    大夥兒都忙啊。

    要麽忙工坊，要麽忙山頭，要麽忙送貨。

    像他們這種賣雜貨吃食的，越是快過年，生意越是火爆呀。

    宋青河夫妻去了學堂，小沈亦是，宋青川則去了鋪裏幫忙。

    先前老飄毛毛雪，兩頭跑實在太累人，他幹脆歇在城裏，準備到過年再跟小叔一起回村。

    宋萍亦是沒在村裏，扶秀走後，圖書館少人管理，她走不開，這些日子索性留宿在慈幼院。

    金氏又得在家照看孕婦，隻得心不甘情不願，把采購的任務交給孫女。

    嘴裏反複叮囑著：“你別瞎買，就買點兒肉啊啥的，足夠咯。”

    其實家裏是有養豬的。

    這不灌了臘腸，熏了臘肉，無論是放鋪裏，還是拿去分銷，都賣得特別好，反倒家裏不夠吃。

    鹹貨到底是鹹貨，過年還是得備些鮮肉，天冷家裏有地窖，也不怕難儲存。

    另外像蔬菜，糧食那些，家裏則是不缺的。

    想來想去，好像也不是非要置辦年貨。

    老太太此時已經心生悔意。

    放出去的孫女，那就是脫韁的野馬，光一個賀小哥，別指望能拉得住啊。

    “知道啦，我就說該多養幾頭豬吧，你們還不聽。”

    宋綿竹坐到車轅上，嘴上答應的痛快，聽不聽的，就隻有她自己知啦。

    “確實該多養了，等年後吧，讓你大伯他們，再多建幾個牲畜欄。”

    金氏剛念叨完，阮嫻抱著疊小毛衣送過來，想想又去拎上些臘腸。

    “你給白老爺子家送點，還有慈幼院那邊，跟孫先生家，也別忘了。”

    宋綿竹眼睛往竹竿上瞟，聲音打著飄兒：

    “白老爺子送啦，那學子們要不要送啊，人給咱村裏當先生，收的可是良心價。

    平日裏勤勤懇懇，教導孩子從沒不耐心過，沒事兒還幫忙抄抄書……”

    金氏眼皮子直抽抽，到底是狠不下心，罵罵咧咧把十幾條臘腸全拿下。

    “這村裏得了好處，咋個還要咱家往裏貼東西，以後這種傻事少幹！”

    宋綿竹伸手接過，放進竹簍中，搬上馬車，小嘴開始抹蜜。

    “您老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愛做善事，偏要裝黑臉，那個傲嬌勁兒啊。

    要不是學子們大都家境清貧，又有一顆熱心腸，我才懶得管他們。”

    金氏不由笑罵：“說誰傲嬌了，我咋聽著不像好詞兒！”

    咋就不是好詞啦，傲嬌屬性多萌啊……

    然而這話隻能是腹誹。

    對著那高高抬起的巴掌，宋綿竹隻得趕緊催促賀聞駕車：

    “快走吧，瞧我奶那架勢，怕是要拍套降龍十八掌！”

    等馬車駛出去老遠，院子裏的人都在暗自嘀咕。

    降龍十八掌？

    雖不知是啥玩意兒，但一聽就很了不得啊。

    龍可是隻在傳說中，世間未曾有人得幸一見。

    能把這種神獸給拍服了，得是多麽高深的武學啊。

    就有那麽些武癡，被其吸引了全部注意。

    蘇老爹蹲到桃樹旁邊，不時把蹴鞠扔給倆孩子，再由他們踢過來。

    暗裏卻在偷摸看金氏，隻覺得往日祥和的老夫人，今兒看起來格外高深莫測。

    恩，尤其是掃地時，一把大掃帚武得虎虎生風，顯然掌力不凡啊！

    先前在通州時，他便聽綿丫頭提起過，宋家這門武學，乃是傳女不傳男，傳媳不傳婿。

    當時大夥兒還覺好笑，怎會有如此古怪的規矩。

    要知道世間當以男子為尊，真有啥傳家寶，也該是傳給長男嘛。

    可這會兒他不這麽想了。

    若真是門蓋世武學，或許是金老太從娘家帶來，所以專傳女子？

    也不知自己那閨女，有沒有入老太太眼，習得這門武學。

    金氏掃好地，又去理柴火。

    眼下正值天寒，夜裏水氣重，尤其是剛下過雪，得趁日頭足，拿出來曬曬。

    她打院裏過了幾趟，總覺得渾身不自在，好像被誰盯住似的。

    等她要邁進堂屋時，猛地一回頭尋視。

    好嘛，院裏但凡是個人，都在直戳戳看自己，也不知犯得什麽毛病！

    給老太太嚇得，也就是怕驚著倆孕婦，方才沒有破口大罵。

    宋綿竹胡咧咧慣了，哪裏會想到，還真有人會信她的話，而且還不隻是一個人。

    若是她知情，大概會笑不活了。

    馬車進了城後，倆人先是大街小巷走一趟，集市裏蹚了倆來回，把車廂裝得是滿滿當當。

    也就是仗著金氏沒跟來，小姑娘越發控住不住自己。

    她在現代時，苦於自身經濟捉襟見肘，哪怕坐擁大好資源，卻沒當過一回剁手黨！

    這到了古代，反而成了小富婆，自然是沒法委屈自己呀。

    買肉那直接是半扇，幹果炒貨裝了十幾包，小孩兒的玩意亦是買了半籮筐。

    別問為啥不自家造，問就是有錢，任性！花錢能解決的事，幹啥還要費工夫嘛！

    完事才悠悠去了圖書館，把備好的年禮，給大夥兒分上一分。

    白老爺子沒推辭，他要是推辭，那學子們更不好意思收。

    自己是啥也不缺，那些孩子就不一定啦，誰家裏也不是好過的。

    且當是丫頭的好意吧。

    反正有他坐鎮圖書館，又掌著書肆，以後肯定沒宋家吃虧的地方。

    幫的人多了，好心總會有好報。

    走時，宋綿竹不忘叮囑宋萍，小年那天關了圖書館，跟三哥他們一起回家。

    之後馬車又去往慈幼院，她買了這麽多東西，其實大都是為孩子而來。

    小毛衣有啦，過年新衣也不能少啊。

    家裏鴨絨攢了好些，再去集市添些棉花，買上幾匹花布。

    有薛素蘭一幫女工在那，不怕過年前趕不出來。

    這可是孩子們新生以來，過得頭一個年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