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8章關係淡了禮照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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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激動散去後,大夥兒依舊該幹嘛幹嘛去,很快便把此事淡忘。

    金子確實很動人心,可真要琢磨能幹點啥,好像也琢磨不出來。

    宅子是剛建的青磚瓦房,良田更是有幾十畝,現下一到收成日,不招幫工都忙活不過來。

    山裏有肉,院裏有菜,如今連衣裳都有人管了,當真沒啥能花錢的地方。

    別說他們沒追求,本就是泥腿子出身,知足者常樂嘛。

    臘二十八這日,大夥兒去祠堂祭祖。

    老宋家男人全體出動,連小沈也被拉上,算是出盡風頭。

    在鄉下嘛,人丁越興旺的,當家的越有麵兒。

    隔日,臘二十九。

    老宋家又去了自家墳地,把一壺好酒敬了黃土。

    要換作以前,老兩口肯定是舍不得。

    可今年不一樣啊,家底子是真攢起來了,還是幾輩子都不敢想那種。

    他們站在老二夫妻墓前,沒來由覺得一陣恍惚。

    怎麽就走到了現在的好光景……

    仔細算算,其實也就一年半罷了。

    可這一年半,比之活過得幾十年,都要來得令人匪夷所思。

    宋青河幾兄弟磕了頭,便去忙著除草修墳。

    孩子們乖乖跪在火盆旁,一張一張給地下人燒去紙錢。

    宋綿竹瞥到阮嫻在偷偷抹淚,歎口氣,走到大哥墓前跪下,邦邦磕了三下響頭。

    心裏默念著:“我來得晚了,可惜沒能見上你一麵,但是請大哥放心,大嫂嫂以後會過得很好。”

    她站起身後,忽然轉頭朝後看了眼。

    那裏什麽都沒有。

    可她知道自己在找什麽。

    以往總有個少年,始終落在自己身後,仿佛永遠不會離開。

    小姑娘的目光越過山頭,似能橫穿森林,落在無人煙的深處。

    那裏同樣有一人,長跪於無字碑前。

    賀聞背脊挺直,薄唇微抿,臉上無悲亦無喜。

    也不知是跟天地較勁,還是在跟自己較勁。

    他明明知道的,碑下什麽都沒有,不過是自己來後,隨手立起的一塊石頭。

    當時卜閑道長是如此開解:

    “心意到了,底下人自能感受到,何必拘泥於世俗。”

    他其實沒覺得對,可也無所謂不對。

    總歸親人屍骨全無,自己在哪兒,哪裏便是賀家的埋骨處。

    老道士站在一旁,難得神色肅然,倒顯出幾分仙風道骨。

    “扶秀那丫頭,行事向來磊落,就不是個會藏事的人。她還以為沒人注意吧,貧道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那書庫裏的功法武學,軍事兵法,全給她背得爛熟了吧。”

    賀聞輕輕恩了聲。

    這沒什麽不好承認的。

    扶秀出身書香門第,自幼隨父苦讀,比之飽讀詩書的才子不遑多讓。

    隻是後來棄文從武罷了。

    “看來你還是沒放下。”老道士不知想起何事,悠悠歎道,“此事你與丫頭商議過嗎?”

    茂密的枝葉,遮擋住光線,少年的背影,蕭瑟又冷冽。

    他再未發一言,眼裏似有火光在明滅。

    其實他並未做抉擇,隻是既已被推到這地步,便唯有前行。

    至於小姑娘……

    賀聞忽然想起倆人曾一再討論過的問題。

    當好人為行善禍及自身,又該如何麵對己心。

    他已經漸漸有了些答案。

    又是一夜過去,天明已是大年三十,紅燈籠掛了滿村。

    女人們有說有笑準備起年夜飯。

    今兒沒別的,就是吃喝,找樂子。

    男人們自然也沒閑著,幹完山上的活兒,又把宅子前後打掃一遍。

    新宅子嘛,總是難免愛護些。

    雖然腳下沒停過,但眾人臉上笑容亦沒有消失過。

    倆小的算是玩兒瘋了,跟在大白後麵,前院後院滿地躥。

    倒像是三隻楞頭鵝。

    沈寧遠帶人砍回來的竹子,還沒到入夜,便被纏著放了一小半兒。

    最後還是金氏發話,給他們全收繳了,才不至於守歲時無爆竹可放。

    過了晌午後,宋家迎來好幾波客。

    先是薑升送來年禮,非說是遠在京城的薑夫人之意。

    其實估摸著,肯定也有薑雲景的意思。

    連平頭老百姓都受了天子賞,他這個當官兒的,功勞想畢就更大了。

    入了天子眼,以後便是青雲直上,可不得好好感謝宋家嘛。

    老兩口跟他撕扯一番,實在推辭不過,又給人塞了一車太山的土特產。

    雖然沒有對方給的禮重,但自家東西難得啊,別處可沒得賣,如今在這一片兒都是大有名氣嘛。

    才剛把人送走,不到一炷香時間,又是一輛馬車停到門口。

    這回連推辭的餘地都沒給。

    小二把東西搬下車,方才去喊門,見到宋綿竹後,笑著打聲招呼:

    “這是咱東家給姑娘備的年禮。”

    簡簡單單一句,再無二話,跟怕人攆似的,他跳上馬車便離開。

    宋綿竹張開的嘴巴又閉上,撓撓臉頰,心裏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誰送的啊這是?”金氏沒聽見外麵有動靜,走出來一看,滿地禮盒,也是納悶了。

    “就把當我閨女處那位。”宋綿竹隨口回道。

    “薑夫人?她不是剛才送過……”金氏話說了一半,自己想起來了,“悅來酒樓那位東家啊?”

    “嗯呐。”

    剛來的那人,可不就是悅來酒樓的小二。

    去年東家便給送了年禮,然而今年倆家並無合作,先前的股份也都撤了,宋綿竹是真沒想到,對方還記掛著自家。

    自打從通州回來後,她一直未曾去見過何掌櫃,主要是吧,她其實一直對東家有所忌憚,潛意識不敢太過接近。

    可既然禮都送來了,又不能當作沒看見,那顯得多沒人情味兒。

    反正老宋家是做不出。

    所謂禮尚往來嘛,金氏又去撿了一車土特產,讓青川給送去城裏。

    至於東西是何掌櫃吃了,還是送去給東家,那就不是她關心的了。

    “你咋不給人喊住咯,也省得咱跑一趟。”

    “那我也得喊得住啊,你是沒瞧見,小夥跑得比兔子還快!”

    宋青川笑笑,任由奶孫倆在那貧嘴,自己把車一套就出了門。

    這一來一回,得大半個時辰,馬上便是大年夜了,家裏全等著自己吃飯,他可得快些。

    東西送到酒樓,何掌櫃欣喜收下,連聲感謝,並沒有多作推辭。

    在把宋青川送走後,他立馬差人去備車,要把東西快馬加鞭送去京中。

    那宋姑娘的心意,隻能落在東家手裏嘛。(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