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9章教教他們何為積威深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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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百姓們吃了幾天高價糧,錢袋子撐不住,心裏更受不住。
怨恨一旦滋生出,很快便會燒成大火,終是造成了一場禍事。
衛府在城東的宅子,被圍了個水泄不通。
數百人在門口叫囂,讓其迅速滾出通州城,莫要再把疫病傳給旁人。
起先,府裏下人還敢出來講理。
“咱府裏壓根就沒疫病,得病的夥計也是住在別處!非逼著咱老爺小姐作甚!”
“你們瞧瞧我等,不是照舊在府裏做活,若真有疫病,豈會拿起自家性命去賭!”
衛府到底是家大業大,那些個仆人婆子也不少見。
來鬧事的百姓雖多,但他們卻也不怵。
別看衛府在城內口碑不咋行,但府裏下人卻都念著份好。
除了些從老家帶來的忠仆外,幾乎都跟衛東同樣出身,在最困難時得了分恩惠,自然銘記於心。
然而在根深蒂固的成見下,急紅眼的百姓們壓根聽不進去。
“你們當然幫著說瞎話!要真有幾分良心,也不會一直為虎作倀!”
“空口白牙,咱憑什麽相信!先前還不是想隱瞞夥計得疫病的事兒!”
“我看你們就是見不得人好,存著一肚子壞水!”
“全是些黑心爛肺的玩意兒,咱還跟他們費啥勁兒,直接給趕出去!”
不知是誰在人群中大喊。
話語中除了質疑外,便是充滿惡毒的慫恿。
突然有人痛呼倒地不起,手捂著額頭,指縫滲出鮮紅血液。
“誰!是誰竟然敢扔石頭!”
“好像從牆裏扔出來的!就說他們會恁有耐心,明著講理,實在要人命啊!”
場麵頓時變得亂哄哄。
有人茫然看四周,狐疑揉揉眼睛,心說自己咋沒瞧見哪有扔東西啊。
可地上躺著的人卻做不得假。
再見大夥兒被點爆,一副要找人拚命的樣子,就是有那心存疑慮者,被場間氣氛一帶動,也就稀裏糊塗跟著喊起來。
呯零哐啷。
空中下起石頭雨。
有樣學樣嘛,跟誰不會似的。
便是衙門來問,他們也有的說道,打人是絕不承認的,最多是跟對麵學而已。
一眾仆人落荒而逃,趕忙把大門關好。
有那腳慢點的,愣是被砸了滿頭包,不乏腦袋開花,切切實實留了一臉血。
衛家老爺衛學真,站在遊廊下,後怕拍著胸口,“還好剛沒站牆角聽,不然夫人跟我可得遭殃。”
衛夫人好笑道:“我說在屋裏等消息,你非坐不住,知道怕了吧。”
她瞧著氣色不錯,倒不像是為困境所憂慮過。
“誰知這幫刁民,竟然還敢玩栽贓!真該把人拽進來看看,咱牆邊何時留過人,又如何能扔石頭!”
衛學真顯得忿忿不平,嘴裏仍不住埋怨:
“要我說也怪芸兒,何必當那好人,跑去城外行善,這下倒好,沒得好名聲,反而引來一身臊。”
“她不也是為咱家好,以前剛來時要立得住,方才不要臉皮,如今不得多行善事,把好名氣扳回來嘛!”
“可也沒扳回來啊……”
衛學真嘟嘟囔囔,見夫人麵色不善,再不敢多說。
他這人沒別得好,就一點,聽話!
因懂得知恩所以聽話。
家中兩個女人說啥就是啥,生意向來不插手,隻管當自己的富家翁。
衛老爺此人吧,沒啥大誌,本是鄉下一賣貨郎,雙親早逝,一人吃飽全家不餓。
等到攢夠銀子,便去縣裏開了間鋪子,日子尚算美滿,後又娶了眼下的夫人,生了個如花似玉的閨女。
本隻想過安生日子,可被妻女連哄帶罵,方才搬到這偌大的府城。
他嘴上埋怨,也隻是心疼閨女,害怕她多年辛勞成場空。
自己卻是無所謂的,能吃肉來,也能吃糠,這些年來的好日子,就當是白賺來,不虧。
牆內忿忿,牆外得意。
自以為把人逼走,便是得了場勝利。
可誰又誰知誰,成了誰眼中的笑話。
府衙這回行動的很快,坊間傳聞亂人心,他們可不就早派人盯著兩家。
衙役趕到地方,迅速控製住慌亂場麵。
“且住手!全往後退!莫不是想闖門,行那打家劫舍的勾當!你們可知,這是要被下大牢的!”
這話一出,老百姓們自然不敢再亂動。
跟被兜頭澆了盆涼水。
來得人大都是良民,就有那別有用心者,此時也是不敢冒頭,生怕被誰認出。
“大人,非是咱要作亂,真是快活不下去咯!”
“這疫病要再不平息,滿城人怕都得要餓死!
“咱也不是要逼誰,就讓他家搬出去避避,算過分嗎?”
領頭衙役不答話,心裏著實好笑。
過不過分,你們自己還不知嘛,說得倒是冠冕堂皇,實則令人不齒。
他自詡不是啥善人,卻也知幾分底線,方才能在知府大人手下當差。
先不說衛府跟大人的關係,就說句公道話而言。
糧貴,又跟衛府有何關係,有本事去圍趙府呀,整個拎不清。
他一點好臉色沒給,直接嗬斥:“速速退去,莫要自誤,別忘了先前是誰家,在災荒時亦賣的平價糧!”
“唔……誰知道當時發得什麽顛兒,許就是為此刻作打算,讓咱飽一頓餓一頓,更折磨……”
這話說得甚是心虛。
那人聲音越來越低,很快沒了聲兒。
到底不過是猜忌,聽得人都覺臊得慌。
可人嘛,記壞容易記好難。
總歸來都來了,今兒就是說破天去,也必須要個結果。
若當真是冤枉了衛府,大不了等疫病結束後,他們再上門賠禮道歉唄。
可就是沒人願意去深想,要真把人趕去與病患同住,還能有道歉的機會嘛?
嗬,或許有人想到,卻不願意道出。
衙役看得透亮,心裏越發生冷,瞧著麵前那些人,更似啃食屍骸的豺狼。
這城裏還沒到亂的時候,怎得什麽牛鬼蛇神都往外冒。
以前也不是沒遇上過事兒,倒也沒似今日般,其中究竟是生了什麽……
這時,緊閉的大門終於打開。
衛芸兒緩步而出,麵色平靜,像沉入水底的老鐵,泛著冷漠的寒意。
眾人見了她,不由都閉了嘴,往日威風仍在耳,到底是有些怕的。
沒想,衛芸兒竟勾起嘴角,笑了。
“既然諸位盛情難卻,咱搬就是了。隻不過,搬去哪裏,得咱自己說了算。”
這一笑,眼裏卻無熱乎勁,反倒帶著股睥睨眾生的鋒芒。
盛情難卻,區區四字。
被她咬得極重,似能剜人血肉。
要麽是通州城內一霸,囂張那麽些年,該怵還是得怵。
反正眼下不少人打了個冷顫,忽然覺得能息事寧人,也挺好。
甚至懷疑起,自己到底是怎麽過來的?怎麽就覺得衛府變得軟弱可欺?
許是被近來大小姐的懷柔政策糊了眼吧。
大夥兒互相看看,皆是萌生退意。
“唔,小姐一諾千金,咱自然是信的,既如此,就先……”
有人不樂意了,連忙打斷:“等等!什麽叫自己決定搬去哪兒!若是城東搬城西,豈不是也算搬!莫要蒙騙我等老實人!”
他自以為混在人群中,喊得是得意至極。
沒想話音剛落,身旁嘩啦啦退出一大片空隙。
大夥兒麵色古怪,紛紛探頭看過去,跟見著什麽稀奇物。
衙役心裏好笑:哪來的蠢蛋,生怕衛府的人死不絕啊,沒見旁人都恨不得拔腿跑了嘛。老實人,哼,帶回去一審,才知怎麽個老實法。
衛芸兒掃他眼,麵上仍不見半分怒火,淡淡道:
“自是搬去城外,咱家在外有幾個莊子,去住住也無啥大礙,這總不會再害了城裏吧?”
百姓們還能說什麽,當然是裝啞巴。
衛芸兒忽而笑了,這回聲音響亮,似爽朗,又像帶著濃濃諷刺。
“今日事,小女子記住了,望諸位也記住,以後提起,說不得還能當個樂兒聽。”
說罷,便一轉身徑自回到宅裏。
大門再次關上。
大夥兒吃了憋,想罵又不敢罵。
暗自納悶起,明明一個丫頭片子,自己到底是在怕啥?
左右沒得到答案,全都一臉悻悻離去。
當然,走時看都沒看喊聲那人,到了這會兒,再笨的人也得多想想。
可別真無端被人當槍使。
那漢子額上滲出汗,兩股顫顫,正要偷摸溜走,卻被衙役按住肩膀。
“我要是你,我都不動,這會兒還想跑,豈不是看不起咱個!帶走帶走!”
“大人,小的做錯了什麽,要帶去衙門,你們這是草菅人命!那啥,唔,陷害忠良!”
“快閉嘴吧你,忠良聽見都得打人!”
院牆上,不知何時,冒出好幾個腦袋。
一溜仆人麵色不善,這回是真沒忍住,往外扔了個石塊。
衙役跳著腳喊:“哎哎哎!往哪丟呀你!打著咱個冤不冤啊!”
老百姓們一聽,頓時跑得更快。
這衛府怕是氣昏頭咯,竟敢襲擊官差,果然還是知府親戚,哪是他們能動的!
沒見衙役都隻敢喊不敢罵嘛!
忍不起,忍不起,快溜!
混跡在其中的世家人傻了眼。
這叫個什麽神展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