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5章就沒聽過被迫請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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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裏。
仍是那個熟悉的禦書房。
仍是那個愛發脾氣的養生老頭。
皇帝正在召見宋青河,詢問兩樁案子調查進展。
“回稟陛下,微臣已經有些眉目,但尚未能找到確鑿證據,不敢斷言主謀乃何人。”
“恩,我聽說跟老三有關,他還死了個妾室,可有此事?”
“確有此事。”
“那依愛卿所見,此事與老三有關嗎?”
“回稟陛下,既無人證也無物證,微臣不敢斷言。”
皇帝對著身前芝蘭玉樹般的青年瞪起眼。
他就是不知道何為“複讀機”,不然鐵定要哼哼唧唧幾句。
左一句沒證據,右一句不敢斷言。
甩鍋甩得如此幹脆果斷,在一甘擅於打太極的老臣中,顯得是那麽清新脫俗啊。
“也就仗著寵愛,欺負我這個老人家。”
李公公聽見皇帝的小聲嘟囔,忍不住抬袖擦了擦額間汗。
這個寵愛,屬實有些過了。
便是親外甥和郡王,也沒被如此厚待過吧。
但想起宋家跟賀小公爺的關係,他又把心放回肚裏,默默告訴自己,沒什麽可吃驚的,平常心平常心。
咱家陛下啊,就不是按常理出牌的人!
禦書房中安靜了片刻。
皇帝不發問,宋青河便安靜站著。
皇帝等了老半天兒,見他保持作揖姿勢,神情沒有半分動容,就好像查不出案子是尋常事,哪曾因此而膽顫過。
老頭直接被氣笑了。
笑完又氣哼哼。
“愛卿初搬來京城,倒是收了好些請帖啊。”
結黨營私,向來是皇家的忌諱。
“回陛下,是收過,然臣自知出身卑微,家中親眷尚未習得禮數,唯恐到時驚擾眾人雅興,因而皆婉拒之。”
“全給拒了?”皇帝似有不甘,“這不對吧,據朕所知,和郡王府跟你家挺熟。”
“臣與郡王隻有幾麵之緣,倒是小妹與其女相識已久。”宋青河語調平穩,不顯半分慌亂。
就好像,有人問了,他便回了。
與身份無關。
倆人一問一答間。
李公公又偷偷擦了好幾回汗。
他是越發猜不透陛下心裏所想。
到底是因賀小公爺而偏愛宋家,還有因……和郡王?
朝中早有風聲,言陛下有意立郡王為儲,以前他隻覺是無稽之談,誰家放著兒子不用,立外甥啊。
可越是了解自家陛下,越是要多幾分小心猜疑。
他就不是那走正常路子的人。
當年一力扶起文人大旗,削減武將權利,便已是驚了整個朝廷。
如今……再發生何事好像都不稀奇。
可就算是陛下屬意和郡王,那宋家與其相交過密,也是會犯忌諱啊。
李公公深深為宋青河捏了把汗。
小狐狸遇老狐狸,嗐,他還是裝聾作啞好,反正這裏麵沒一個蠢人,自己看不透就不看唄。
“倆女娃娃是閨中密友,且還一起做過營生,倆家子肯定能處得不錯。”皇帝一拍桌子,大為興奮,“那和郡王請你們聽琴,你們不得回請吃席嗎?”
“……請吃席?”宋青河微微抬起頭,眼裏劃過些許疑惑。
聰明人難得犯懵。
怎麽著,陛下連自家請不請客,都要管上一管?
也太事兒了吧!
而且,方才不是在談查案子嗎,怎麽就忽然跳到請客吃席上?
恕他太年輕,有點跟不上老人家的思維。
“對呀,人請你一回,你請人一回。宋家搬來京城也有好幾個月,不得舉行個家宴啥的?唉,愛卿可不能太孤僻,當心以後在官場上被排擠。”
宋青河無言以對,猶疑點點頭稱是。
心裏卻不是一點疑惑,而是一堆。這話該當皇帝的跟臣子說嗎?他有點懷疑陛下也在發癔症。
李公公已經不擦汗了。
且讓它流著吧,擦是擦不完的,陛下這想一出是一出,風範不減當年時啊。
“恩,甚好甚好,那朕便等愛卿送請帖來,老李啊,你幫朕記著點。”皇帝終於舒口氣,笑眯眯端起茶盞抿口。
“老奴記著呢。”李公公來不及思考,連忙回應。
宋青河微微抬起頭,比剛才還要遲疑:“送請帖?”
“對呀,樂和那小子你都請了,不得請朕嗎?說來愛卿上任多時,朕還未曾見過你家人。你放心,大膽去散請貼,便是林愛卿那也可一試嘛,朕一定給你把場子撐足。”
“……那微臣謝過陛下。”
宋青河先是茫茫然,似完全沒料想到,繼而弓起行禮,慢慢退出禦書房。
等他背轉過身時,眼裏閃過一抹複雜。
陛下此舉,耐人尋味啊。
天子高高在上,何時如此關心臣子的家事?到底咱家有何值得讓其掛念?
又為何獨獨把林首輔拿出來?莫非……
想起家中大嫂,以及先前不歡而散的認親,他長舒口氣,收攏在袖中的手掌倏地握成拳。
來了京城到底是對還是錯。
怕是快要有答案了。
而在禦書房中。
皇帝盯著青年離去的背影,笑得如同彌勒佛,自言自語起:“讓你不來見朕,朕去見你行了吧,格老子的,倒被個毛頭小子給將住。”
老頭又被氣笑了。
李公公不知他在說何人,隻覺陛下的心思愈發難懂哩。
等到宋青河回到家中,大夥兒剛把飯菜擺上。
“你可算回來了,再不來我得先吃了啊!這讓驢拉磨還得給些料,你們這可不講究啊!”時兄弟一手一個肉夾饃。
“剛那一盤貼餅子,都進誰肚裏去啦?”宋綿竹都不知他哪來臉說那話,簡直滿腦袋問號。
宋青河淨了手,接過蘇薑遞來的汗巾,笑道:“這回就是你不提,我也得給你留下,五日後,咱家要辦場大的。”
大家一聽來了勁兒。
“多大啊?”時兄弟把嘴裏肉咽下,眼含期待。
要說宋家什麽吸引人,唯美食爾。
“滿朝文武百官,至少會來一半兒吧。”
“嘶……”旁人沒說啥,宋綿竹先叫嚷開,“請恁多人,要花多少銀子啊!呸,不是,咱請他們幹啥子?”
“非是我想請,而是有人要求。”
“誰啊,這麽大臉兒,還能央人請客?”
“當今陛下。”
小姑娘一下沒了聲兒。
整個院裏都鴉雀無聲。
隻有大白拖著翅膀,把小獼猴趕得吱吱叫。
倆小隻又不知因啥鬧起。
宋綿竹目光追著鵝跑,好一會兒才像是回過神,遲疑道:“陛下?他還愛管這閑事呢?”
“恩。陛下勸我不可過於孤僻,要與朝臣家眷多來往。”
“……你確定他沒在說反話?”
“不大像,點名讓請和郡王與林首輔。”
“……”
宋綿竹抬頭望天,兩條眉毛皺成八字,一會兒正八,一會兒倒八,顯得很是糾結。
半晌才肯定道:“陛下今兒沒吃藥吧。”
阮嫻捂嘴作吃驚狀,聞聲不忘嗔句:“不許胡說……尤其過幾天,家裏來恁多人,你可得把嘴管嚴實呢。”
“好嘛好嘛,”宋綿竹從善如流改口,“那就是老頭心眼忒壞,不定藏著啥餿主意,請和郡王就罷了,請林首輔算幾個意思?”
“甭管幾個意思,陛下既然開了口,咱照做便是。”宋青河意有所指,“看來不止我想把水攪渾,這京裏,多的是聰明人。”
“就不愛跟你們聰明人玩兒,費腦子。”宋綿竹撇撇嘴,舀了碗雞湯,吸溜幾口,壓壓驚先。
“對了,那日陛下也會到訪。”
“噗……”
步僖抹把臉,皮膚曬得黑紅一片,沾上金黃油膩的湯汁,唔,顯得更油膩了。
他納悶不已,手指賀聞:“歪你剛喝湯對著他,為啥子噴的時候,就轉過來對我?”
宋綿竹心虛直咳嗽,也不回答,而是猛地站起來,幾下蹦躂出堂屋,在院裏跑了一個來回。
再回來時,才表情極誇張嚷起:“就咱家這點兒大地方,能坐得下幾個人?京城興不興辦流水席啊?”
無人應聲。
大家都在思考這個問題。
畢竟一介五品官員的家宴,能把天子邀來,唔,八百年頭一回吧,估計那些大臣肯定得擠破頭。
“放心好咯,別是讓他們吃流水席,就是喝糠,估計人也樂意。”蘇老爹一針見血。
時兄弟想想,馬上擺起手:“還是算了,我就不湊這熱鬧哩,別沒搶著吃,再被規矩壓死,不合算!”
他一說,好幾人跟著附和。
“俺不是宋家人,俺帶娃娃們出去逛吧,省得還要你們操心。”步僖裝出副憨樣,眼珠子卻亂轉。
“那我跟你一起。”蘇老爹哥倆好拍拍他肩。
賀聞猶豫看眼小姑娘,輕聲言道:“其實,不日我準備啟程離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