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0章她願傾盡所有,換今日向老天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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頃刻間場麵亂了。
那些黑衣人顯然是埋伏已久,隻待此時,梁真向來擅用陰謀,大夥兒竟不覺得奇怪。
蘇薑護住宋青河等人,其餘漢子則迅速朝對麵追去。
這談判談了一半,眼瞅著崩,哪有讓人質逃跑的道理,要傳出去,他們才是真沒麵子在江湖上混啦!
蘇老爹緊緊盯著老秋的動作,臉上不由綻出幾分笑容,嘴裏喃喃重複:“好,好啊,好得很……”
宋家老大自幼沒習過武,但天生體質過人,還是他早年教過對方幾手!
如今一見,立馬認出!
本該埋骨的人活生生站到眼前,就好像是老天爺在跟宋家開玩笑,大家艱難的笑一笑,咬著牙扛到今時,忽然發現,日子好像也沒那麽難熬。
曙光就在眼前。
雙方一經交手,梁真等人立馬落入下風,此刻距離對麵陣營還有不短距離,而沈河麵色漠然,眼裏情緒翻滾,並沒有第一時間前往救援。
這時,有人手指賀聞高喝起:
“正逢良機,爾等還不速速動手!若能留下此人,鎮北軍再無翻身日,我牧族鐵騎定能馬踏中原!到那時,你我之親友,再無虛受饑寒之苦!”
這話像是一柄銳利的長箭,直直戳進沈河的內心,連帶出鮮紅的血肉,似痛非痛。
二十多年的努力與堅持,等得不正是這一刻?
什麽大義,底線,又能比得過以萬計的族人?
棗紅馬似能聽見主人心聲,終是朝著北陽關前狂馳而去,泛起森冷寒意的鎧甲,裹不住一顆逐漸沸騰的人心。
鐵騎動,眾將隨。
有長槍似從天外來,銀光耀眼,在掃退幾人後,迅猛般朝梁真心口戳去。
他麵色大變,險些跌坐於地。
幸好是橫空飛出柄彎刀,恰到好處的,將如蛇般的刁鑽的槍頭格擋開。
賀聞麵色冷然,回望向沈河。
二人對視,眼中皆無彷徨。
雖然他們一同喝過酒,吃過肉,也曾埋頭於那小山村裏,終日與田地為伴。
可既然立場不同,總該為心中的追求努力一回。
哪怕所選之路是錯誤又孤獨。
遠處。
宋綿竹被阮嫻死死拉住,遙望而去,隻覺得心口處在劇烈跳動。
她很想衝大嫂笑笑,告訴她,其實無需如此,自己現在壓根沒能力亂來,可奈何毒攻心肺,若不是強撐著口氣,怕是早已倒下。
禍首不除,她心難安。
摯友相殘,更是難安。
可站在兩族的立場前,一介尋常百姓,又能做些什麽?
駐守大晉的長槍與草原上的金刀相碰撞。
少年與男人的戰鬥,愈發激烈,完全不容旁人插足。
蘇老爹剛追上老秋,高興拍下他肩頭,還不來及說話,瞥見一幕,立馬大怒:“個鱉孫又耍陰招!”
老秋像是警覺般矮下身子,將將躲過遠處射發利箭。
梁真手持連弩,那泛著黑芒的箭頭,明顯是猝過毒!
“拿老子的東西,來對付咱,這我真忍不住了啊!”蘇老爹一聲大喝,搶過旁邊黑衣人手中刀,便要朝著梁真攻去。
然而草原鐵騎已到跟前,再想留下對方,幾乎要成妄想。
梁真麵帶微笑,像是勝利者般,又像是蟄伏於暗處的毒蛇,朝著少年的方向,連放數箭。
賀聞敏銳察覺,回身格擋,卻不慎被彎刀劃過胳膊。
“卑鄙!”老秋狠狠咬牙,拚著受傷,將手中長劍拋射而出。
可惜黑衣人太多,幾乎以死相護。
“滾回去!”沈河亦是驚怒交加,朝著梁真大喝。
然而有人已經看不下去。
她眸中滾燙的情感逐漸變冷,忽而朝蘇薑伸手,“二嫂把弓借我一用吧。”
蘇薑怔住。
小姑娘的箭術總讓人不忍直視,如今身在戰場,又能做些什麽?
她想象不出,可電光火石間,仍是下意識選擇相信,將弓箭往宋綿竹手中一拍。
那麽多個奇跡都掙來了,也不差這一回吧。
大夥兒聞聲回首望去,皆是詫異中帶著緊張。
他們不知小姑娘身體的問題,也不知她心中有多平靜,隻是見那張往日盈滿笑意的麵龐,像是失去所有情緒般,再無動容,心中忍不住浮現古怪感。
“我曾親眼見過草原的艱難,亦曾感受過他們的淳樸,同站在一片土地上,同為長著血肉的人族,你們要尋更好的出路,我能理解,也願意為其出謀。”
小姑娘聲音清脆,似擺脫異毒的侵擾,字字鏗鏘有力,聲傳數裏。
“然幼子無辜,百姓無辜,我能與整個牧族妥協,卻唯獨不能放過此人。今日,唯有他必死。”
天空忽然響起驚雷。
許是老天爺聽見少女的心聲,隨之大雨傾盆,把所有人都給看愣住。
而在雨幕中,梁真已然進入草原鐵騎陣營,唇邊似帶上猖狂的笑容。
宋綿竹眯起眼,身體晃了晃。
水珠滴落,把四周的氛圍渲染的愈發慘烈。
她其實沒什麽力氣,也看不大清楚,可就是有種直覺,不由在心裏默默念起。
——一次,一次也好,她願傾盡所有,換今日向老天借力!
轟!
又是一聲炸雷!
有熱流從胸腔內傳出,頃刻間直達雙臂,讓宋綿竹不由自主抬手,將長弓拉成滿月狀。
雷雨密布,空中閃過金色虛影,似有一獸奔騰在雲霧波濤之中。
她凝視許久,鬆開弓弦,利箭於眾人眼中飛射而出,其迅猛程度像攜裹住天地之力,又像是背負著萬千百姓的期待。
無人可阻,無人可擋。
便是以血肉之軀築牆,也無法在此刻救下該死之人。
那邊沈河麵色一變,迅速抽離,想要前去救援,卻被賀聞攔住。
二人勢均力敵,若不下狠手,怕是戰上幾天幾夜都分不出勝負。
然而小姑娘沒有給他們時間。
賀聞也沒那耐心再等待,比起沈河,他心中其實更為焦急。
既希望梁真死,又害怕他死。
在萬般糾結中,少年臉上閃過狠厲,拚著腹部中刀,一槍將沈河拍打於地,將其製服。
那箭,沒能辜負眾人所望,準確穿過梁真的胸膛。
鮮血橫撒。
倒下的男人眼底有迷茫,與不可置信,最終化為平淡。
此生謀劃為何般,唯有他知,然而此刻已經不再重要。
宋綿竹梗著脖子,努力站直,這時方才狠狠舒口氣,她朝環視四周,卻生不出一點歡喜。
老秋接替賀聞,看住沈河。
而少年在邁步走到小姑娘身前時,身子晃了晃,像是無法支撐般,倒在她的身上。
宋綿竹迅速抱緊他,抬手滿是鮮紅。
她鼻頭一酸,就忽然有那麽些難過,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誰說般:“你救過我兩次,可草原亦是傷過他兩次。今日我放你走,以後再無相欠。”
原來桃樹下初遇,便早已將兩人的命連在一起。
少年是她的命。
是她的往後餘生。
亦是在不可知的未來中,支撐她走下去的理由。
此刻。
他倒下了。
她便再沒與天地爭鬥的底氣,抱著他,雙雙跌倒於地,再無知覺。(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