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廣元倒也沒有拒絕芳芩，隻道她剛到北江，找工作的事情不急在一時，大可先看看北江的風土人情，在家裏多住些日子，讓他們盡盡地主之誼。

    戚廣元的一番話說的十分和氣，也十分誠懇，又加上一旁的戚太太也是不住的勸著芳芩，戚廣元夫婦是何等身份，這一番勸說下來，倒是讓芳芩覺得自己若再堅持說找工作的話倒是有些不識好歹了。

    芳芩暫時打退了主意，她想自己的確要先熟悉一下北江，也不能兩眼摸黑的跑出去。

    晚飯是與戚廣元夫婦和戚劍飛一道吃的，席間戚太太不住的為芳芩布菜，一個勁兒說她太瘦，要她多吃些，還仔細問了芳芩的口味，問她喜歡吃什麽，明兒吩咐人給她做，芳芩端著碗，她素來不挑食的，可看著碗裏的那些菜，芳芩還是覺得心裏暖暖的，望著戚廣元夫婦，隻讓芳芩心裏生出一股錯覺，就好像自己也有家了，芳芩心裏忍不住悄悄浮起一個念頭，如果自己也是他們的孩子，是他們的小女兒，她會有好幾個哥哥姐姐，那樣該多好啊……

    戚劍飛一直沒有吭聲，似乎對芳芩要去找工作的事還有些不高興，但手卻沒閑著，也是和母親一樣不住的給芳芩夾菜，待下人端來了湯，他當即起身為芳芩盛了一碗，送在了她麵前。

    這個臭小子，伺候他老子都沒這麽勤快過。

    戚太太暗自腹誹，忍不住瞪了兒子一眼。

    “行了，”戚廣元看著芳芩碗裏堆得滿滿當當的菜肴，終是對著母子兩道了句：“你們娘兩別忙活了，讓芳芩自己吃。”

    語畢，戚廣元向著芳芩看去，他看起來仍是十分嚴肅的，但眼底卻是露出了長輩的慈祥，“你這孩子的確是瘦了些，想吃什麽隻管和你伯母說，千萬不要和咱們客氣。”

    “多謝戚伯伯。”芳芩心裏很感動，她本想著戚廣元夫婦看著兒子帶回來一個小孤女應該會很不高興的，尤其是戚劍飛又曾為她潛入了南池和金陵，險些落在赫連決手裏，他們興許會把她看作一個小妖女，會恨她拐帶了他們的獨子，殺了她都有可能的，她怎麽也沒想到，戚廣元夫婦會待她這樣好，待她這樣親切。

    芳芩的眼睛有些溫溫熱熱的，她低下頭，趕忙扒了兩口飯。

    “吃慢點，又不能一口吃成個胖子。”戚劍飛見芳芩埋頭扒飯，心裏又有些不忍了，隻趕忙將那碗湯端近了些，與芳芩道：“先喝點湯。”

    看著兒子望著芳芩的目光，戚廣元夫婦二人對視一眼，彼此都是心照不宣。

    吃完了晚飯，與戚廣元夫婦道別後，戚劍飛將芳芩送回了後院。

    快要回到房間時，戚劍飛停下了步子，向著芳芩看去。

    “丫頭，我知道你在顧慮什麽，我自己的婚事自己做主，我們戚家已經雄踞北江，若還要我去聯姻，去仰仗老丈人，我老子這些年豈不是白奮鬥了？他還好意思當北江大帥？”

    “戚劍飛，”芳芩有些著急起來，生怕他誤會了什麽，“我沒顧慮這些，我沒想過要和你怎麽樣……”

    戚劍飛聞言，眼底浮起兩分受傷之色，但很快就是隱去了，他微微笑了，說：“沒事，我不著急，我爹娘你都見過了，他們也都很喜歡你，我那些姐姐妹妹雖然有些小姐脾氣，但也都是好相處的人，別的我不敢說，你嫁到我們家，我們全家寵著你，尤其是我，我更會把你放在手心上，我知道你想要個家，讓我給你。”

    戚劍飛的眼瞳如墨，他收起了平日裏的玩世不恭，一番話隻說的低沉而認真，他深深地看著芳芩的眼睛，問她：“好嗎丫頭？”

    “戚劍飛……”芳芩的鼻子有些酸澀，卻是茫然了，她怔怔的看著眼前的戚劍飛，透過戚劍飛的黑眸，她卻仿佛看見了另一個人，芳芩的眼睫輕輕顫了顫，就連她也不明白，她怎麽會想到赫連決了呢？跟著赫連決的那三年中，他對她實在算不上好的，她還記得有一回，赫連決要去打仗了，臨行前將她折騰的很厲害，她很疼卻什麽也不敢說，等他睡著後，她赤著腳跑到露台哭泣，也不知道赫連決是什麽時候走到她身邊的，他倒是很難得的沒有發脾氣，隻是上前將她抱在了懷裏，他什麽都沒有說，隻用手輕輕地撫了撫她的發頂，那應該就是他給過她最大的溫柔了。

    如今雖然重生了，可心底的記憶是忘不了的，也是不能改變的，她跟過赫連決，還為他懷過兩個孩子，戚劍飛是英雄啊，一個英雄為什麽要娶個這樣的自己呢？戚廣元夫婦也都是很好很好的人，他們家又為什麽要一個自己這樣的兒媳婦呢？

    “戚劍飛，”芳芩心裏說不出的難過，她迎上了他的目光，和他道：“如果你覺得我照顧過你，幫過你，你覺得我可憐所以想娶我的話，你真的不用這樣的，我雖然照顧過你，可你也幫我離開了南池，你也不用可憐我，我還年輕，我有手有腳，我一點都不可憐。”

    芳芩一口氣將心裏話全都說了出來，她的眼睛清瑩瑩的，又是說了下去：“你要實在覺得我可憐的話，那你就幫我找份工作吧，最好也像南池女校一樣的，封閉式的，你能替我安排一份工作，我就很滿足很感激你了。”

    戚劍飛半晌都沒有吭聲，他站在那，以手扶額，芳芩看著有些擔心起來，上前搖了搖他的衣袖，問他：“你怎麽了？”

    “別和我說話，”戚劍飛對著她擺了擺手，咬牙切齒的說了句：“我覺得我這會血壓有點高（民國已有血壓計）。”

    芳芩一震，果真是不開口了，但還是有些不放心的看著他。

    “我要怎麽和你說你才明白？”戚劍飛向著芳芩看去，狠聲道：“這年頭比你可憐的人有的是，我還能都娶回來？”

    戚劍飛望著芳芩那張水嫩的小臉蛋，到底還是舍不得凶她，他深吸了口氣，“你真是要把我給氣死了。”

    “你要不要找醫生看看啊？我們院長血壓也高，她說血壓高會很危險的。”芳芩有些遲疑的踮起腳尖，想去摸一摸戚劍飛的額頭。

    戚劍飛看著她那隻白皙的小手，他驀然想起在南池時，在那一間不見天日的地下室裏，在他被傷痛折磨，渾身燒的滾燙，最最難受的時候，就是這樣的手一次次的撫上他的額頭，就是這樣柔弱的一雙小手，一次次將他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戚劍飛的眼瞳暗了下去，他倏然上前一把抱住了芳芩的腰，俯下身就要向著她的嘴唇親去，芳芩嚇了一大跳，拚命推開了他，她滿是驚恐地看著他的眼睛，似是不敢相信，又似是傷心欲絕，啞著聲音喊了他一聲；“戚劍飛……”

    “丫頭……”戚劍飛看著她的眼底的淚，登時後悔了，曉得自己的孟浪嚇著了她。

    “你們，你們怎麽都一個樣子。”芳芩落下淚來，她不再去看戚劍飛，隻轉身跑進了屋子。

    你們怎麽都一個樣子？

    戚劍飛立在那，回想著芳芩的話，他似乎想到了什麽，臉色登時變了，他罵了一句髒話，吐出一個人的名字——

    赫連決。(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