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

    芳芩終是回到了屋子。

    兩個嬤嬤和喜娘都是陪著她，有丫鬟送來了一碗餃子，芳芩折騰了一天，倒是覺得不怎麽餓了。

    敬酒時她手中的酒水最多也不過是沾了沾嘴唇，大多都是被戚劍飛給代了，是以她並沒什麽醉意，就不知道戚劍飛怎麽樣了。

    芳芩吃了兩個餃子，終是放心不下與一旁的嬤嬤道：“尹媽媽，勞煩您去前院看看，四少爺什麽時候能回來。”

    說完這句，芳芩猛地想到今晚是她和戚劍飛的新婚夜，她這個當新娘的這般問起倒像是等不及了似的。

    芳芩的臉紅了，又是補了一句：“我是怕他被人灌多了。”

    尹媽媽隻是笑，對著芳芩躬了躬身，溫聲道了句：“是，少奶奶。”

    尹媽媽說完遂是向外走去，剛到院子，就見兩個侍從扶著一道身影走了過來，瞧見當中那人，尹媽媽一怔，連忙上前道：“四少爺回來了，少奶奶擔心您，著我出去尋您哩。”

    “您怎麽喝了這麽多，下麵人也不知道替您擋一擋。”尹媽媽嗅到了戚劍飛身上的酒味，當下就是擔心道。

    “沒事兒，尹媽媽，你們今天也都辛苦了，都下去吧。”戚劍飛渾不在意的擺了擺手，在侍從的攙扶下進了新房。

    這裏是戚劍飛原先的院子，因著要成婚，裏麵的家具都是換了新的，門窗上四處都是貼著大紅的囍字，床頭上燃著一對龍鳳喜燭，床上撒著花生蓮子與紅棗之類的，彰顯著喜慶。

    聽見了戚劍飛的腳步聲，芳芩連忙起身向著他迎了過去，一旁的侍從恭聲道；“少奶奶，四少喝多了些，您多擔待。”

    芳芩點了點頭，攙住了戚劍飛的胳膊，扶著他在床上坐下，忍不住道：“戚劍飛，你怎麽喝這麽多啊。”

    “一輩子就這麽一次，當新郎倌怎麽能不喝酒？”戚劍飛心情極好，眼底滿是醉意。

    “丫頭，今晚是咱們的洞房花燭，咱們趕緊歇息……”戚劍飛的手攬住了芳芩的肩，噴出的呼吸帶著濃烈的酒氣，芳芩很是嫌棄，想撥開他的手，卻又沒有那個力氣。

    “四少爺……少奶奶……”

    屋外又傳來了敲門聲。

    “是哪個不長眼的東西？”戚劍飛火了，衝著門外罵道。

    “四少爺，這有一樣東西要交給您……”屋外的聲音明顯瑟縮了幾分，卻還是敲了敲門。

    戚劍飛罵了聲粗話，踉踉蹌蹌的起身去將門打開，就見外麵站著一個五十歲上下的嬤嬤，手裏抱著一對虎頭枕，與戚劍飛道：“四少爺，剛才有人把這一對枕頭送了過來，說是……慶賀您新婚之喜。”

    戚劍飛的目光落在那一對枕頭上麵，眼色登時清亮了兩分，問道：“她人呢？”

    那嬤嬤歎了口氣，“來去匆匆的，送來就走了。”

    戚劍飛沉默了片刻，說：“我知道了，蔡嬤嬤，你回去吧。”

    那嬤嬤向著戚劍飛行了一禮，離開了院子。

    “戚劍飛，這是什麽？”芳芩有些好奇的走了過來，拿起了一個虎頭枕，就見那枕頭是喜慶的大紅色，上麵虎頭栩栩如生，生動可愛。

    “是二姐送來的。”戚劍飛聲音低沉。

    “二姐？”芳芩一驚。

    “嗯。剛才那嬤嬤是二姐的奶娘，”戚劍飛看著那虎頭枕，說；“這玩意就是延北那邊多，是二姐的心意。”

    芳芩抱著那對虎頭枕，想起戚太太提及戚淑文時的傷心，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我這些姐姐，就屬二姐對我嚴厲，小時候沒少挨她打，我就怕她。”戚劍飛唇角浮起一絲苦笑，向著床上一趟。

    芳芩見他半晌沒有出聲，隻以為他還在沉浸在戚淑文與家族決裂的感傷中，她小心翼翼的將那對虎頭枕放下，直到走近了些才發覺戚劍飛竟是睡著了。

    他就這麽睡著了？

    “戚劍飛？”芳芩輕輕地喊他，回答她的是男人的鼾聲，芳芩簡直不知道該惱還是該巧，其實她還有點沒準備好，不知道該怎麽麵對夫妻間的那件事的，畢竟上輩子留下的都是不好的回憶。

    想到這，芳芩歎了口氣，伸出手為戚劍飛解開外麵的馬褂，脫下鞋子，又擰了熱帕子為他擦了擦身子，將他收拾的利落了，才輕手輕腳的將被子給他蓋在身上。

    芳芩也沒有歇息，隻怕戚劍飛一會兒要醒，她為他準備好了茶水，自己則是倚在一旁打著盹。

    果不其然，戚劍飛半夜耍起了酒瘋，吐了一地，就連院子裏守夜的老媽子也是趕了過來，幾個人七手八腳的收拾，芳芩也是狼狽的狠，一旁的老媽子瞧著不忍，與她道：“少奶奶，您快去洗洗，少爺這邊交給我們照顧。”

    芳芩擦了擦手，看著自己裙擺上的汙穢，忍不住在心裏哀嚎，天啊，這真是個難忘的新婚夜。

    天色終於亮了。

    芳芩一夜未睡，眼底下透著淡淡的疲倦。

    某個人倒是睡飽了，酒也醒了。

    芳芩哀怨的看著他。

    戚劍飛與她四目相對，起先還有半晌的晃神，似乎不曉得芳芩怎麽會出現在自己房裏，直到看見一旁的龍鳳蠟燭和窗戶上貼的囍字戚劍飛才猛地想到昨兒是自己和芳芩大喜的日子，但他的記憶隻停留在一幹老友劃拳鬥酒的時候，後來的事他就全忘了。

    “丫頭？”戚劍飛連鞋子也沒穿，徑自走到芳芩麵前蹲下了身，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嘿，怎麽了？”

    “戚劍飛……”芳芩眼圈微紅，滿肚子都是委屈。

    “別哭啊，”戚劍飛有些慌了手腳，“我昨晚欺負你了？”

    芳芩點點頭，想起他吐了自己一身，忍不住就想哭，這世上還有比她更悲催的新娘嗎？

    看著芳芩如此，戚劍飛抬起手打了自己一巴掌，隻當自己是昨晚喝多了沒個輕重，把她給惹哭了。

    “疼不疼？”戚劍飛環住她的腰，在她耳邊低語。

    芳芩一怔，這才曉得他是想歪了，她有些生氣，對著他道：“我不和你說了！”

    戚劍飛還要再哄個兩句，就見尹媽媽帶著兩個丫鬟端著熱水走了進來，見他已是醒了，遂是言道：“少爺，您昨晚發了一夜的酒瘋，少奶奶伺候了您一整夜。”

    “可不是，少爺，您還吐了少奶奶一身呢。”旁邊的小丫鬟插嘴。

    戚劍飛聞言這才明白了，他握住了芳芩的手，看著芳芩的眼睛道歉：“我的錯，我不該喝那麽多酒。”

    這大喜的日子，一輩子就這麽一天，他卻喝的爛醉如泥，戚劍飛心裏十分懊悔，隻覺得委屈了芳芩。(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