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子，九子媳婦兒，謝謝啊！謝謝你們，你們是好人……”

    等村長和其他人散了以後，陳老爺子老淚縱橫。

    楚嬌心情複雜。

    憐憫是憐憫，可她做不了太多，窮苦的人太多了。

    “老爺子別這麽說，這件事情說起來我也有責任。”

    楚嬌寬慰，看著陳家兄弟倆，心裏實在是不忍。

    “陳春你跟我過來一趟。”

    楚嬌不想繼續在陳家待著。

    尤其是看著陳春弟弟那雙大眼睛，寫滿了惶恐，卻又純真至極。

    她心裏難受得緊。

    “好的。”

    陳春迅速答應，又連忙垂下來，收拾亂七八糟的屋子。

    “小樹哥，咱們村這樣的孩子有多少？”

    回去的路上，楚嬌詢問。

    岑小樹歎口氣：“小嫂子，你也別太放在心上了，每個村基本都有這樣的情況，你心疼不過來。”

    “咱們石板村還是模範村呢，像陳春家裏這樣的，我們村還有兩三戶。”

    “誰讓咱們生在大山裏，窮啊！”

    “我和我哥大字不識，出去就是被騙的多。”

    “就算我們肯吃苦，再能幹，也隻能混個飽飯吃，別說過個像樣的日子了。”

    “大家日子都苦，咱們村裏已經有好幾個媳婦兒都跑了，更別說其他村了，這種情況不少的。”

    “在大城市再不濟，還能找個廠上班，咱們這兒廠子又少，效益好的就更少了，連進去都要擠破頭。”

    楚嬌默了。

    這種情況在大山裏都已經是常態。

    人的本能是趨利避害，吃過了甜，就不願意再吃苦了。

    可惜最苦的還是孩子。

    本該是天真活潑，父母疼愛的年紀，卻要早早承擔起一個家的責任。

    她沒說話，走路的步伐莫名沉重了許多。

    這種無能為力的滋味，實在是難受。

    岑九思察覺她的情緒，大掌握住她的手掌，雖然一言不發，但溫厚滾燙的大掌給了她些許安慰。

    丁衛紅帶著之前來報信兒的那個孩子走在後頭，她看著楚嬌的背影，想到陳家的情況，一路上也沒說什麽話。

    岑小樹說的是實話，也是最殘酷的真相。

    大家都過得太難了，各自有各自的活法兒，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回到家裏，婆婆已經把碗筷都收拾洗幹淨了。

    “怎麽樣？”

    丁衛紅幫忙解釋了一通，然後借口回去休息了。

    楊舒敏和古爽兩個姑娘搶著掃好了院子才回去。

    “你也別太放在心上，農村和城裏始終是不太一樣的，不過像陳春家這樣的情況也並不多見。”

    莫茹瞧出來兒媳有些悶悶不樂，便寬慰她。

    楚嬌點點頭：“媽，我沒事，就是心疼半大點的孩子。”

    莫茹沒再說，拎著水去喂馬。

    “幫我燒火。”她吩咐岑九思。

    岑九思轉身到灶膛那頭去燒火，記著她晚上沒吃多少，又給她埋了兩個紅薯和土豆。

    家裏還剩下半隻雞，楚嬌起鍋做了份土豆燒雞，又做了一大海碗的蒸雞蛋，炒了份青菜。

    又把家裏剩下的米飯給炒了，甑子裏剩下的糯米糍還熱乎著，全給裹上紅糖黃豆粉，放在幹淨的塑料袋裏。

    “九子哥，嫂嫂。”

    陳春趕了過來，大老遠就聞到飯菜的香氣，艱難地吞了吞口水，瞟了一眼灶房就迅速收回了眼神。

    楚嬌把飯菜都裝進籃子裏，用白布蓋好拎了出來。

    陳春已經洗了臉，眼角的傷並不嚴重，他背後還背著一大麻袋的香藤。

    他個子不高，麻袋都快掛到地上了。

    “九思，給他秤一下。”

    岑九思大手拎過麻袋，“十斤八兩。”

    楚嬌摸了兩塊兩毛出來。

    她沒敢給多，從之前陳春問她價格時候，就知道這孩子自尊心還是挺強的。

    她直接給錢，反而成了施舍，孩子心裏會難受，自尊心也會受到打擊。

    而且，她也並不想這麽做。

    她憐憫歸憐憫，但也知道哪些事情是不能開了口子的。

    “謝謝嫂嫂！”

    陳春接過錢，小心翼翼卷起來，塞進胸口小小的口袋裏，這樣不容易丟。

    “這個拿回去和爺爺弟弟一起吃，這件事嫂嫂也有責任。”

    “我不要。”

    陳春拒絕，轉頭就想跑。

    楚嬌就知道他會是這個反應，這孩子自尊心強著呢。

    她也不急，指著那堆香藤說：“嫂嫂這裏還有事情需要人幫忙，你願不願意幹？”

    “五十塊。”

    其實二十塊也是有人幹的。

    隻是她想照顧著點，她也沒那麽大方到直接送錢。

    而且捶香藤也是個力氣活，捶不好就泡不出來那個香味兒。

    得用棒槌在石板上捶老半天，大人都有點吃不消。

    但陳春家裏缺錢，這孩子能吃苦，這活兒他肯定是願意幹的。

    果然，陳春邁出去的腳又收了回來。

    “真的？”

    陳春有點不敢置信。

    要是有這五十塊，他就能給爺爺和弟弟買衣裳褲子，還能買作業本子。

    “你這孩子，我還能哄你不成？”

    楚嬌不由失笑。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

    陳春連連搖頭，想解釋，又發現不知道怎麽解釋，急得直撓頭。

    “把飯菜拿回去，今晚你爺爺和弟弟都受驚了，這算是嫂嫂和你九子哥的一點心意。”

    “要不是讓你去找香藤，也不至於被人打了。”

    “趕緊的，明天還要上學。”

    楚嬌催促他。

    “你再不拿，這活兒我就隻能找別人了。”

    “我拿！”

    陳春一聽就急了，連忙接過她手裏的菜籃子。

    “我明天給嫂嫂送回來！”

    說完，拎著菜籃子跑沒影兒了。

    楚嬌笑了笑，見婆婆從馬圈那邊出來，便問：“媽，您不會覺得我太亂花錢了吧？”

    莫茹卻笑了：“這哪兒能算是亂花錢呢？咱們家條件雖然不算大富大貴，這點錢這也還是花得起的，再說了，這點錢，媽還怕你賺不回來嗎？”

    楚嬌鬆了一口氣。

    她還有些擔心公婆會有意見，她雖然想做力所能及的好事，但也不願意因為這些事情引起家庭矛盾。

    “不過，這樣的事情你還是別太張揚了，村裏眼紅的人不少。”

    莫茹想了想還是叮囑她。

    楚嬌點點頭：“我知道了，媽。”

    收拾好灶房後，她吃了一個紅薯，這才洗手洗腳上樓休息。

    “九思，跟我說說以前家裏的日子，苦嗎？”

    上了床，楚嬌主動靠在他懷裏，纖手覆在他胸膛上，軟聲細語問他。

    岑九思心尖癢癢的，還是忍住了，回想以前的日子，那才不是苦字就能形容的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