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母親問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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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是衝著攤子來的,擺攤的地方是大路的一個分叉,馬兒載著它們的主人,不多時就到了陸芸花攤子前麵。
馬蹄躍起,激起一陣塵土,好在他們離攤子還有些距離,沒把灰塵濺到食物上。
從馬上下來兩個漢子,為首一個皮膚極白,眉梢微挑,眼睛狹長。他一下馬就順手從衣袋裏摸出一對白玉球放在手裏盤玩,全無趕路的風塵仆仆,風流倜儻的樣子,活脫脫一個風流不羈的紈絝公子哥。
他身後的應該是隨從,身材高大,虎背熊腰,一把大胡子連著旺盛的頭發,亂叢叢地遮住了臉,隻從他濃重的汗毛縫隙中看得出他的膚色是極為健康的古銅色。
隨從看見擺攤的是個小娘子,先是一愣,又有些拘束地放輕了聲音“敢問店家賣的是什麽?”
現在的人識字的不多,所以很多店鋪會在門口掛上布旗,上麵用圖像標誌出店鋪所賣的東西,這種布旗叫“幌子”。陸雲華家從前沒有專門去做幌子,但今日營業一天,她感覺回答了無數遍“賣的什麽”這個問題,覺得做個幌子其實很有必要。
“好漢請看,我家賣的是魚湯麵,麵條現拉,魚湯免費續!”
陸芸花說著揭開湯鍋上蓋著的鍋蓋,乳白的湯咕嚕咕嚕冒著小泡,一揭開蓋子頓時鮮美香氣四散開來。
“勞煩店家,我們一人一碗。”
那虎背熊腰的隨從還未來得及回頭詢問主人,就聽主人當機立斷點了餐。
兩人進了小棚子,大漢的身量高,雖說這小棚子的高度很能滿足普通客人的需求,對他來說還是有些逼仄的。好在現在鋪子裏除了他兩便沒別人了,大漢拘謹地穿過擺的有些近的兩張桌子,等坐在凳子上才算是鬆下一口氣。
兩人嗅著魚湯香氣,才剛剛坐下,就見洗完手的陸芸花開始拉麵,對於任何一個第一次見到這種技術的人來說,這幅畫麵都像是一場藝術表演。
“謔!”黑大漢看的出神,忽然驚呼出聲,他見陸芸花又一次把麵條扯開,每一根細麵竟如絲線般纖細,他幾次看得心驚膽戰,生怕她把麵摔在案板上那一下會扯斷它。
終於,撲通一聲過後,麵被扔進鍋裏,這時公子手裏的白玉珠子才重新轉起來,他語氣讚歎“這偏遠小地方竟也有如此精妙絕倫的技藝,確實人外有人。”
隨從也跟著點頭“魚湯聞著也甚美,嗅著讓我想起家裏。”
公子轉了轉手中白玉珠“這次出來許久,他上次說就在這片地方,拜訪完我們便回去。”
他還待說什麽,正巧陸芸花端著麵過來便止住了話頭,讓那隨從幫她端碗。
陸芸花端著托盤,放低些好讓他端走,臉上笑盈盈說“兩位客人請慢用,魚湯免費續,客人若是喝完了招呼我一聲便好!”
男子手指間白玉珠一轉,狹長地眼睛微微眯起,笑得客氣有禮“多謝店家,店家請便。”
陸芸花也是客氣招呼完便走了,回到灶火前看火。她眼神好,看到那男子手裏盤玩的白玉珠其實不是純珠子,是兩條胖乎乎的小魚,魚嘴像在吐出氣泡般張開,形態圓潤可愛,有幾分現代q版的感覺,十分憨態可掬。
真可愛。
陸芸花默默感歎,玉的品質如何她這個不懂的就不評價了,單從溫潤圓滑的表麵和活靈活現的雕工就能知道這對“魚圓”不會便宜。
陸芸花在那頭忙自己的,兩位客人也在裏頭吃自己的。
隨從先是攪了攪麵,看那麵條在奶白色的魚湯中時隱時現,疑惑道“我從記事起就吃魚,魚湯更是天天喝,怎地從未見過這種顏色的魚湯?可是店家放了什麽別的東西?”
公子把兩顆“魚圓”放進袋子裝好,聞言低頭舀起一勺湯輕嚐一口
甚是鮮美,但如此熟悉,同他喝過的魚湯味道上沒有很大的不同,除了這顏色確實非同一般,確實是魚湯沒錯。
“確實是魚湯,與家裏劉叔做得還是有些差距,在外地已經算是極好的。”
隨從也嚐了,不住點頭表示讚同“但這麵可真不一般,技藝神乎其技,味道也很是好吃!”
公子這次沒有反對,也跟著吸起麵來。
兩人飯量都十分大,不過一個從外形能看出來,一個從外形看不出,小小一碗麵,兩人幾口就吃完了,額間的汗水才剛出一點就沒了麵條,實在讓人不甚爽快。
“店家!”
陸芸花聽見呼喚急忙起身過來,隨從早沒了什麽麵對小娘子的羞澀,此時一心隻有麵條“店家,這麵分量太少,我同我家主人起碼還要二十碗才能吃飽。”
陸芸花一愣,古代也有大胃王嗎?一人十碗是不是有些太多了……
倒是顯得她做生意十分黑心似的,天地可鑒,尋常男子要想吃撐三、四碗也就差不多,冬天沒什麽消耗一碗麵當做一頓飯很是可以了,更別說魚湯是免費的,想喝個水飽也是可以的。
陸芸花見他旁邊那位細長眼依舊眯著眼睛笑,卻也是讚同的意思,她見多識廣,現代網絡上什麽人沒有啊?早都鍛煉出一顆大心髒了,此時便也沒什麽驚愕之色,想了想道了聲歉,從灶台上拿出兩個大木碗來。
這時候木製品製造技巧已經很發達,木盆木碗和現代的有的一拚,也刷了清漆防水,可以用來吃飯乘湯什麽的,這兩個盆……啊不,碗,這兩個碗陸芸花一個用來乘蔥花,另一個放著備用,大小和和麵盆差不多。
這不,這時候不就兩個都派上用場了嗎?
陸芸花喜歡大碗,覺得大碗放東西方麵,從家裏搜羅出不少長得差不多的大木碗,因為她爹也是個大木碗愛好者,反正家裏這種碗多,就在推車上放了幾個備用。
她剛剛看剩下的麵不多了,索性全給兩位客人刮底,她指了指案板上一大團麵,說道“兩位客人,剩下的麵全給兩位做了,用這個乘可否?”
隨從看向主人,見他微微點頭,於是說“極好!店家能否快些?”
終於送走兩位“意外”,陸芸花揉了揉手腕和胳膊,饒是她身子骨強健,就這一會兒拉完這二十碗麵也累得不輕。
“嘖,若是再來一次我也是喜歡的。”陸芸花顧不上胳膊的酸痛,拿起他們走前給的飯錢,稱讚兩位成熟男子確實懂事“比我一碗一碗賣出去還賺得多,實在是極懂人情世故!”
“嘶……不過他們說得也很有道理。”陸芸花想著兩人吃完了麵,走前那隨從同她說麵很好吃,隻是無甚肉食總覺得沒吃好。
現在人們一個月都不能說保證吃幾頓肉,但是陸芸花也是肉類愛好者,對他說的很是讚同。
“那我做什麽肉呢,還要便宜才行……肉……魚……”
陸芸花腦子閃過那白皮膚公子手裏把玩的玉質小魚“魚圓!”
這天生意順利,陸芸花就早早收了攤子回去,這個時間大多人還沒吃晚食,才三點多的樣子,一路上免不了遇見村人停下多說幾句話。
才到家門口她就聽到“砰砰砰”的聲音。
像是在玩沙包,但這連續不斷的聲音聽起來也太重了吧?
砸在身上很痛的感覺……陸芸花有些狐疑又有些擔心,還沒進門就大聲呼喚“我回來啦。”
“榕洋?”
“……這是怎麽了?”
陸芸花被驚呆了,愣在在家門口,陸榕洋聽見她說話急忙跑過來,白軟軟的臉上掛著乖巧可愛的笑容,乳燕投林般撲到她腿上。
他聽陸芸花這麽問,抬起頭沒什麽所謂地回答“哦……雲晏哥哥和阿耿哥哥在玩布團兒,他們說他們是大孩子,身體壯,怕傷了我,正好我有些跟不上,便讓他們兩個玩啦。”
“……”
陸芸花張了張嘴,有點語塞,柯耿見她回來,有禮地停下和她打招呼“陸姐姐回來了,今天可順?”
雲晏“陸姐姐!我們在玩布團兒,布團兒好好玩哦!”
“順……挺順,喜歡你們就慢慢玩,哈哈,慢慢玩……”陸芸花下意識用袖口遮住嘴巴,溫婉地笑著同他們招呼,一邊用一隻手抬起推車過了高高的門檻。
我小時候會把沙包玩成空中看不清的黑影嗎?還是會一跳兩米高起來接沙包?還是說能劈叉下腰再憑著腰腹力量起來……
她沉思著,突然想到小時候跳皮筋,小夥伴把皮筋繃在頭頂她也能牟著勁兒跳上去勾到,當然她很多小夥伴也可以做到,也不妨礙小夥伴們在成年後成為一個個跳遠不及格選手。
“看來是小孩子還沒發育,骨頭還沒變硬罷。”
本質來說也不太正常的陸姓女子就這樣輕而易舉地說服了自己。
陸芸花把推車推回原處,推車上的鍋碗瓢盆一一拿進廚房準備清洗,仔仔細細收拾了一下外表,正巧爐子上的藥也熬好了,便把它倒進碗裏端著進了餘氏的房間。
“阿娘醒了嗎?”陸芸花跨過門檻時小聲問。
餘氏早醒了,此時靠在引枕上想著什麽,眼神茫然地投在虛空,她半張臉隱沒在黑暗裏看不清表情,聲音倒是平淡如常“芸花嗎?進來吧。”
陸芸花應了一聲,渾然不覺房內氣氛古怪,一邊端著碗跨過門檻,一邊想著正好掙了點錢,要不去王嬸那問問木匠能不能做躺椅,阿娘一天到晚待在床上悶著也不是個事啊……
就聽餘氏突然說“芸花,你是不是瞞著我去開了攤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