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長雲被眼前的場麵驚呆了，眼睜睜地看著許宥容一臉目睹了世界末日的悲壯神情，行屍走肉般地走開了，隻留下一隻掰彎了的勺子。

    陶陽擦了擦嘴，正要起身，冷不防被對麵的男人抓住了手，隻好又坐下來。

    “雖然我不知道這些年你為什麽杳無音訊，甚至改名換姓重頭再來，但那些想你的愛你的人，有權利知道你還活著。”

    關長雲歎了一口氣，還是說出了想說的話，“你這樣隱姓埋名自生自滅，不覺得對他們很不公平嗎？”

    “不公平？對誰？黎璟還是顧秦淮？”陶陽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即使沒有我，你們也可以過得很好。地球不會停止轉動，太陽也會照常升起，所有愛過我的人都會再有更愛的、更願意去嗬護的人。而我，不過是他們漫長生命裏的一場瀟瀟暮雨，喧囂過後……終會下到絕處。”

    “關暮雨，如果不是莊周偶遇，你是不是也打算一輩子不見我，讓我終於不得不相信你真的死了？”關長雲怒極反笑，“好，很好，非常好。你爸媽在天有靈，想必會很高興看到你這麽有出息！”

    “我想過找你的。”陶陽也沒想到，這個時候自己還能笑出來，“我給你打過電話，接電話的是一個女人，她說讓我去死。”

    關長雲：“然後呢？”

    陶陽：“然後？然後我就去死了。”

    關長雲：“那個人是誰？”

    陶陽：“是一個……即使我說出來，你也不會相信的人。”

    關長雲：“暮雨……”

    陶陽：“關暮雨已經死了，小叔叔，以後不要再處心積慮地讓別人帶我去看‘風景’，也不要再為我感情上的事勞神，畢竟……公司資產上發生這麽大的變動，你應該也挺忙的。必要的時候還可以像魏總一樣犧牲自己，保住大家嘛。”

    關長雲：“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事？關……陽陽，連小叔叔也不能知道嗎？”

    陶陽：“能有什麽事呢？都過去了。”

    關長雲艱難地扯了扯嘴角：“既然你現在不願意說，那就不說吧。我保證，下一次你再需要我的時候，我一定在。但你一定要記得，無論發生什麽，我都會幫你的，好不好？”

    陶陽終於笑了，“好，我記得了。”

    從前，也有人說過會保護她，她說她不信，可心裏還是忍不住相信了，但當她真正需要幫助的時候，卻找不到任何一個避風港。

    後來，她也說相信，隻是再遇到任何困難的事，都不會討饒或者求救，而是左手握著右手，祭出自己的鎧甲。

    時光匆匆把真相剝離，那些回憶裏美好的讓人懷念的一切……終於還是變了嗎？

    魏總自從訂婚之後，花邊新聞漸漸漂白了。媒體發出的報道都附著魏雲瀾與孟依然柔情蜜意、你儂我儂的合照，自媒體號紛紛跟上，幾篇諸如“愛上一批野馬，家裏正好有草原”、“孟依然：這才是嫁給愛情的樣子”此類的爆款文章一時間刷爆了大家的朋友圈。

    據某位不肯透露姓名的許宥容女士爆料，孟佩琪曾多次在魏雲瀾的跑車附近徘徊，但魏雲瀾卻像患了失憶症一樣對她視而不見。

    孟依然偶爾會來公司查崗，對孟佩琪的存在卻並未表現出怎樣的在意，想來早已知悉了小魏總的一些風月債。

    隻有林思婉也在的時候，孟依然才會表現出恰到好處的占有欲——不理她。

    這一場看似完美的商業聯姻，就像是美人身上那一襲華麗的袍，雖然裏頭爬滿了虱子，那美人卻是要端穩了架子八方不動的。

    孟依然每次來都會給陶陽帶一些小禮物，陶陽幾次推據無果，辦公桌抽屜裏很快塞滿了各種價值不菲的飾品和口紅。

    隨著工作上的漸入佳境，陶陽幾乎忘記了過去一年的實習生涯究竟有多黑暗……與其說那是實習，不如說是周老爺子安排的一場長達一年的魔鬼訓練。

    魏雲瀾對她的懷疑不無道理，她的確是周老爺子派來的，即便他當初不選她做總秘，她也有別的途徑進入這個公司。但他卻選了她。

    試探？抑或是別的什麽？她不知道。

    現在他手上已經握了絕對的實權，周老對他的控製可以說極其有限了，他隨時可以讓她走人。

    隻是，她還不想走。她還有事情沒有做完。

    陶陽盡力把每一項工作都做到完美，因為能證明自己價值的唯一方式，就是讓自己不可替代。換掉總秘也是需要極大的人力和財力成本的，這樣她至少能撐到Eva回來。

    “財物的季度報告沒有按照日期排序，人事的匯總表沒有數據分析總結，你做的秘書部團建申請PPT模板跟字體顏色糊在一起根本看不清，你就讓我拿這種東西去給魏總看嗎？嚼舌根的時間擠一擠，都給我用到工作上來！別再讓我發現這種低級錯誤，Alice，你記住，這碗飯不是隻有你一個人端得動。”

    Eva的工作，既然她接手了，自然是不能馬虎。她手下的人，工作能力以外，風氣她也要管一管的。

    Alice很快就發現，這個新來的比自己還小五六歲的死丫頭，也就一開始看著像個不溫不火好拿捏的軟柿子，相處久了就會發現她實際上比Eva有過之而無不及，絕對不是個省油的燈！

    想想也是，一個毫不猶豫地拿起酒瓶砸自己腦袋，從而震懾了一眾大灰狼的奇女子，怎麽可能是個溫潤無害的小綿羊呢？

    陶陽沒有想到的是，第一個找上她的人，竟然是林思婉。

    “不知林小姐找我有何貴幹？”

    “陶陽，我早就想和你聊聊了，從你……搶了我的位置開始。”

    “你的位置？”

    “我想你應該知道，你們魏總與我……關係匪淺。那一日的考題是魏雲瀾親自透露給我的，就連孟依然事先都不知道。”

    “我不是很懂……林小姐想說什麽？”

    “陶陽，你明白的。我要想查你的履曆並不難，你是周老爺子培養多年的棋子，雲瀾選你做他的秘書無非是將計就計，給老爺子來一手燈下黑。現如今表麵上是資金缺口和商業聯姻，實際上是釜底抽薪，借機奪權吧。”

    “林小姐是商戰片看多了吧？你說的這些我實在聽不太懂。”

    “別裝傻了，我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雲瀾的人，我今天告訴你這些，就是讓你去告訴周老爺子，如果他不盡快阻止這場可笑的聯姻，不止孟氏有可能會倒向魏雲瀾，我林氏集團也會斷絕與莊周的所有生意往來。”

    “周老爺子縱橫商界多年，總不是靠的我這種小白吧？如果這場聯姻真像你說的這樣有百害而無一利，周老自然會有安排，又何必我多嘴？”

    “我林思婉的字典裏不允許有‘萬一’，我寧願他一無所有，也不願他屬於別人。”

    “林小姐恐怕是找錯人了，我人微言輕，你要求的事，請恕我無能為力。”

    林思婉不怒反笑，居高臨下道，“說吧，你要多少錢？”

    陶陽也笑了，“你能給我多少錢？”

    林思婉掏出平板，指腹劃了幾下，定位在一處市中心的豪華商鋪，“事成，這套房子劃入你名下，租售還是開店你隨意。”

    陶陽：“我還是第一次知道自己這麽值錢。”

    林思婉：“那就把握住這個一生一次的機會。”

    “林小姐，我最近在看一本書，裏麵有句話我覺得很好，‘房是罪，地是累，攢下銀錢是催命鬼’。”陶陽喝了一口咖啡，輕輕舒展著眉宇，“林小姐，有一件事你必定查不到，我早就厭倦了這些負累。”

    林思婉咬牙切齒地扯出一個微笑，“好，很好。你夠清高。周老爺子究竟給了你什麽好處？還是魏雲瀾早就收買了你？”

    “林小姐，你不去當編劇真是屈才了。”陶陽笑著搖了搖頭，“如果沒有別的事情，我就先走了，咖啡喝多了……也是會醉的。”

    林思婉一雙眼睛釘在她的背影上，恨不得要衝上去把她身上的一塊肉咬下來。礙於自己的形象和修養，到底忍住了。

    她冷靜消化了半晌，撥通了一個號碼，“再查，這個女人絕不隻是周老的棋子那麽簡單。”(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