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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備HLA配型吧。”
醫生甩給了我一張票據,讓我先去收費處交費。
我的父親戴著呼吸麵罩,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他的頭發也已經因為化療全部剃光。
就在一個星期前,我的父親被診斷出了白血病
晚期。
盡管他對我並不好,但我還是盡了子女的職責,竭盡全力為他治病,挽留他的生命。
骨髓配型很複雜,從開始到結束就用了四個小時。至於結果,要等到下周才可以知曉。
等待結果的這一個星期,我除了忙工作上的事情,就是照顧父親,公司醫院兩頭跑。
出結果的那一天,我看見報告單上寫著:不匹配
醫生問我:“家裏還有其他親人嗎?”
我搖了搖頭,道:“我爸就我一個孩子。”
“白血病就算配型成功,也很少有人能夠熬過排異期,你做好心理準備。”
我知道,這是大夫在提醒我。
我攥緊手上的報告單,嘴角扯了一抹勉強的笑,說道:“大夫,我先去看看我父親。”
路上,我埋著頭,回憶這些年我與父親相處的景象。
打我記事起,父親就沒給過我一個好臉色,他時長掛在嘴邊上的一句話就是:“我養你就是為了給我送終,掙錢給我花就是你的義務。”
於是,我高中沒念完,就被父親逼著退學了。
他說:“你一個女孩子讀那麽多書幹什麽,最後還不是要嫁人,浪費這個時間做什麽,還不如嫁人前多去給家裏賺點錢。”
所以,十八歲那年,我孤身一人進城闖蕩。
在餐館打過零工、在KTV做過服務員……總之,我能做的可以賺錢的職業都試了個遍。
就這樣,父親還嫌我是個廢物,說我賺的那點破錢,還不夠他在麻將桌上輸一把的。
2
還好,二十歲那年,我遇到了一個貴人。
她叫許梅,我和她一起合夥創業。
其實說是合夥,實際不過是我一個身無分文的小姑娘給她打工罷了。
我們一起合夥開了一家美妝店。
五年間,公司蒸蒸日上,賺了不少錢。
我也混了個經理的名頭,業績好的時候,每個月能賺兩三萬。
從那以後,父親每回打電話都是張口管我要錢。
直到那天,我接到了鄰居的電話,他說我父親暈倒了,鼻子裏流了好多血。
我直接將父親送到城裏最好的醫院,被確診白血病晚期。
父親剛躺在病床上的第一天,嘴裏就罵罵咧咧地對我說:“周悅,不管這病多少錢你都得給我治,聽見沒!養你這麽大,沒享福不說,你他娘的還克我得這怪病,早知道當初就把你扔河裏淹死算了……”
我一言不發的給父親整理東西,耳邊縈繞的是他的咒罵聲。
收拾完後,我給他削了一個蘋果,遞到他手中。
父親氣急敗壞的把蘋果砸到我身上,破口大罵:“給你說的話聽見沒!狗娘養的,還給老子裝聾!”
“爸,您放心,這病不管多少錢,我都給您治。”
聽到我這句話,父親臉色明顯變好了許多,嘴裏嘟囔著:“還不算白養你……”
“爸,我明天就去問問醫生,看能不能盡快配型。”
“什麽是配型?”
“您得的這個病需要直係親屬給捐骨髓,一般來說,親生兒女配型成功的概率是最大的。”我耐心的給父親解釋。
當我說完這句話後,父親愣了一下,他的臉色變得難看,眼神中透露出一種我看不懂的情緒,他追問:“不能拿錢買別人的?”
“爸,骨髓隻有家屬配型的概率是最大的,不是拿錢買的。”
之後,父親沒有再說什麽,隻是擺了擺手,丟下一句:“我看你就是不想給我看病找的借口!”
思緒回到現在,我拿著手裏父親全部的病例,準備去找醫生問問還有沒有其他的治療方法。
剛到醫院的時候,父親檢查了所有跟血有關的項目。
所以在這些報告單裏,涵蓋了各項數據。
我閱覽的過程中,無意間注意到了一個項目——血型。
報告單上,父親的血型赫然寫的O型。
3
我瞳孔放大,感到不可思議。
因為我是AB型血,無論我的母親是什麽血型,都生不出來我這樣血型的孩子。
這時,我已經走到醫生門前,想了一下,還是決定調頭折回父親的病房。
正巧,父親處於清醒的狀態。
我將報告單塞進口袋裏,走了進去。
“爸,今天感覺怎麽樣,好點沒有?”
“好個屁,不還是老樣子。”
我蹲在父親床邊,替他掖了一下床單,如同開玩笑一般隨口說道:“爸,我是你親生的嗎?天天罵我,就不能給我個好臉色……”
誰料,聽完這句話後父親勃然大怒,當即吼道:“周悅,老子告訴你,我再怎麽著都是你爸,別現在我有病了就想擺脫我,一個人去過好日子去!”
我知道父親誤會了,連忙解釋道:“爸,我不是這個意思,您想多了……”
“別扯那些沒用的,滾出去,我現在不想看見你!”
看父親情緒激動的厲害,我便離開了房間。
聯想到父親劇烈的反應,還有骨髓不匹配以及血型的事情。
思忖片刻後,我決定去找醫生驗一個DNA。
這件事,我瞞住了父親。
所以當護士又去給父親抽血時,他並不知道這管血是做什麽的。
一周後,結果出來了。
上麵寫著:DNA相似度為0.322222,二者並無血緣關係。
當看見這一行字的時候,我的身軀止不住顫抖,指尖如冰一樣寒冷。
我不是父親的女兒。
這個事實使我崩潰,頭疼的就要炸開。
我捂住眼睛,淚水從指尖的縫隙中滑落。
原來,這才是我從小到大沒有感受過父愛和親情的真相。
我的靈魂似乎與肉體分離,行屍走肉地走到了醫院天台。
望著樓下車水馬龍的街道、呼吸著冰冷刺鼻的空氣,世界的喧鬧仿佛與我再無瓜葛。
我一個人在圍欄邊站了很久很久。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我才終於回過神來。
那個男人,就算對我沒有生恩,也有養恩。
做人不能忘恩負義,所以我還是會竭盡全力醫治他。
想明白這些後,我回到了醫院內,遠遠聽見父親病房門口一陣吵鬧。
4
我飛奔過去,大聲問道:“我父親怎麽了……”
並沒有人回應我。
因為病房裏的所有醫護人員都在為我父親進行搶救。
我隻能像木頭一樣杵在原地,看著醫生一下一下的給我父親做心髒複蘇。
最後,父親還是走了。
醫生對我搖了搖頭,安慰性地說了一句:“節哀順變。”
在我得知我和父親並沒有血緣關係的這一天,父親離世了。
我甚至都沒有來得及向他告別、向他詢問我親生父母的消息。
之後幾天,我一直忙碌處理父親的後事。
將一切都安頓好後,我感覺整個世界都寂靜下來,產生一種窒息感。
我像是成為了一個孤兒,這世上再無我的親人。
所以,之後的幾個月裏,我迷戀上了一檔電視節目——找到你。
這是一檔尋親節目,有很多家庭都通過這檔欄目找回了失散的孩子。
絕望之中,我在心底漸漸萌出一絲希望的火苗。
其中有一期節目,母親找到失散多年的兒子,二人見麵泣不成聲,一把擁抱在一起。
在主持人的詢問下,才知道,兒子是幼時被拐賣,母親尋找了將近二十年才找回了兒子。
看到這一幕,我猜想,我會不會也像節目中的家庭一樣,是幼時與父母走失或者不慎被人販子拐賣,才與至親分離。
懷揣著渺茫的希望,我從“找到你”這檔欄目中提交了信息。
三個月後,我收到了一條短信,上麵寫著:邀請你於下周日8:00到電視大廈參與《找到你》欄目的錄製。
我深深地吸了口氣,身子克製不住的顫抖,將這條短信讀了幾百遍。
這麽說…欄目組找到了我的親人。
錄製節目的前一晚,我徹夜未眠,翻來覆去想象著明天與至親相見的場景。
早上五點,我便從床上爬起,畫上精致的妝容,將自己打扮得體麵。
當大門推開的那一刹那,門後站著一個女人。
她梳著婦人的發髻,穿著一身碎花襖,挎著一籃子瓜果,從門後走來。
女人看見我的一瞬間,落下了淚水,她聲線顫抖地說:“我的女兒啊,終於找到你了……”
我的眼淚刷一下子落了下來。
連忙跑過去抱住女人,和她相擁。
女人從籃子裏掏出一個桃子,塞到我手裏,對我講:“當初你就是鬧著要吃桃子,才從媽的眼皮子底下溜走,媽在火車站整整找了一天一夜啊,都不見著你…閨女啊,這麽些年你都去哪兒了……”
母親越說越激動,當場痛哭流涕。
我的心也揪在一起,但同時洋溢著幸福的滋味。
原來我真的是不幸被拐賣,我的母親,她尋了我很久,她很愛我。
我沉浸在巨大的喜悅中。
5
節目錄製完後,我挽著母親的胳膊,對她說:“媽,您就搬過來跟我一起住吧,從今以後,我孝順您。”
母親卻麵露難色,支支吾吾地說:“那個…媽已經找了個伴兒,嫁人了。”
我愣了一下,遂即反應過來,二十多年過去了,親生父親去世,母親改嫁也是情理之中。
於是,我笑了一下,對母親說:“沒事兒,您可以和叔叔一起搬到城裏來住。”
母親的眼神亮了一下,她問道:“你在城裏買房了?”
我搖搖頭,解釋:“還沒有,是公司分的房子,兩室一廳,咱們一家三口住沒問題。”
母親卻失落地低下了頭,然後說:“那就先不去了,還有你弟弟,住不下那麽多人。”
弟弟?
我怔愣在原地。
母親這才跟我講起,她改嫁後為繼父生了一個男孩,叫趙辰,今年十一歲。
原來母親已經重新組建了家庭,還有了新的孩子。
這個認知讓我的心梗了一下,母親看出我的不對勁,連忙說道:“樂樂你放心,不管怎樣你都是媽的孩子,你趙叔叔人很好,從今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
我的臉上露出一絲明媚的笑容。
是啊,那個男孩是我同母異父的弟弟,身上流著一半相同的血脈,我們是一家人。
我和母親約好,下周末的時候去村裏見趙叔叔和弟弟。
臨別時,我臂上挽著那籃母親帶來的桃子,依依不舍地注視著母親離去的方向。
回家後,我把桃子放在了客廳中央,一個都沒舍得吃。
這一周,我除了忙工作上的事情,閑暇時間都在準備周末去看望母親所需要的東西。
想到母親穿的碎花襖,我去了高端商場給她買了一身價格不菲的女士連衣裙,母親穿上一定很好看。
了解到繼父愛喝酒,我買了兩瓶五糧液當作禮物。而弟弟,則是給他買了當下最流行的樂高玩具。
第二天,我帶著這些禮物,踏上了行程。
開車四個小時的路程,在中午十二點的時候,我出現在了村子門口。
站在那兒等我的,不止母親一個人。
農村的消息總是傳的飛快,其他人聽說母親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女兒,還開著車回來,紛紛趕到村門口湊熱鬧。
我一下車,母親就擁上來,得意的向其他人介紹:“這是我閨女,可有出息了,現在在城裏當大老板嘞。”
母親摟過一個小男孩,指著我說:“辰辰,看見沒,你姐可是你學習的榜樣。”
我看了小男孩一眼,他的眼睛跟我一樣,都隨了母親,長了一雙杏眼。
看來他就是我的弟弟,趙辰。
“閨女啊,這麽些年你可算回到媽身邊了,媽真的想死你了。”母親說的情真意切,將對我的思念之情表現得淋漓盡致,周圍的人也都紛紛露出欣慰的表情,祝賀我們一家人終於團圓了。
6
我走向後備箱,將早已準備好的東西拿出來,遞給母親:“媽,這是我給您和叔叔還有弟弟準備的,希望你們能喜歡。”
母親的嘴角上揚,說道:“你這孩子,回自己家還帶東西,下回可不準這樣了。”
我把樂高玩具拿給弟弟,摸了一下他的頭,說道:“你就是辰辰吧,姐姐給你買了玩具,看看喜不喜歡。”
誰料,弟弟看也沒看,扭頭就跟母親說:“媽,你不是說姐姐會給我買個新手機嗎?怎麽沒有?”
我尷尬在原地,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答應母親說要給弟弟買部手機。
在眾人麵前,母親推搡了一下弟弟,指責他道:“你這孩子,別瞎說話,那可是你姐,能不給你買嗎?”
弟弟一聽,急忙跑向後備箱,在裏麵翻來覆去找了好久,然後生氣地說:“媽,這裏麵也沒有手機啊。”
我當然知道後備箱裏沒有手機,因為我根本就沒有買。
但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我不好讓母親丟了麵子,隻好說道:“辰辰,姐姐給你買的手機,下周才到貨。”
弟弟一聽,哦了一聲,然後跑到母親身邊,抱起了那個樂高玩具。
我問母親,繼父來了嗎。
母親解釋,三年前繼父出去工作,斷了條腿,現在不太方便出門。
我連忙表示,那就趕快回家,別讓繼父等著急了。
餐桌上,我第一次見到繼父。
他的臉削瘦而細長,略微顯得刻薄。
不過他見到我的第一麵還是很熱情的,拿出了他珍藏多年的好酒,塞到我手裏,當作紀念品。
我低頭看了一眼,雖然這酒不過是尋常的品牌,但在繼父的能力範圍,已經稱得上是珍品了。
我心裏泛起一陣感動,遞給繼父我給他買的五糧液。
繼父拿在手裏,看清酒的牌子後,眼神透露出興奮的色彩,嘴裏呢喃著:“這可是好酒,一瓶就好幾千……”
我笑著回答:“叔叔您喜歡就好。”
母親在旁邊插嘴,調笑道:“你這孩子叫什麽叔叔,還不叫爸。”
我羞澀地喊了一聲:“爸。”
盡管繼父並不是我的親生父親,但他肯把自己珍藏多年都不舍得喝的酒給我,這一舉動就讓我體會到了多年難得的溫暖。
繼父高興地應了一聲。
原來,這就是家人的感覺啊。
吃飯的時候,母親有許多話要跟我說。
“閨女啊,你現在在城裏工作,工資不低吧?”
“還好,我和許姐一起開了一家美妝店,目前事業還處於上升期。”
“那你一個月能賺多少?”
“不多,萬把塊吧。”
母親驚呼了一聲,連忙說道:“萬把塊還不高,頂上我和你爸半年的收入了。”
母親接著問:“你那車子什麽時候買的?”
我想了一下,回答道:“大前年吧。”
母親歎了口氣,說:“要是大前年我們也能有車子,你爸就不會在騎車去工地的路上出了車禍,斷了條腿了。”
我安慰了一下母親:“媽,您放心,從今以後,我一定會努力讓咱家過上好日子的。”
臨走時,我轉交給母親一萬塊錢。
讓母親用這筆錢,改善一下家裏的生活。
可就在我以為一切都向著好的方向發展時,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7
周二清晨,我還在睡夢中時,電話鈴聲猝不及防的響起。
我翻身拿起電話,費勁睜開的眼睛看見屏幕上顯示的媽媽二字。
按下接聽鍵,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悅悅,起了吧?”
“嗯媽,剛起。”
“那個你弟弟下周就要交學費了,你看能不能給你弟弟交個學費?”
“媽,上周給您的那一萬塊,可以先拿來給弟弟交學費。”
“那筆錢是給你趙叔治腿用的,不能動。”
“可是……”
母親厲聲打斷我:“沒什麽可是的,你就這一個弟弟,可不能讓他沒學上啊。”
盡管我自己的手頭並不寬裕,但媽媽殷切的語氣讓我不容拒絕,更況且弟弟上學是要緊的事情。
我當即回答:“媽,我沒說不讓弟弟上學,您放心,這筆錢馬上就打給您。”
“媽就說你弟弟有你這麽個姐姐準能享福。”
“媽,我要往您微信裏轉多少錢?”
電話那端,母親思索了一下,說道:“先打兩萬吧,剩下的錢還得給你爸治病用。”
我略微怔愣了一下,好心提醒母親:“媽,爸看病的地方靠譜嗎?”
“靠譜啊,村裏最好的大夫,手上有祖傳的秘方。”
“媽,我覺得還是去城裏的醫院給爸看看吧,這樣比較保險……”
話音未落,那頭響起母親的聲音:“你就別管了,你爸的腿肯定能治好的。”
“先把那兩萬轉給我吧。”說完這句話,母親就掛斷了電話。
兩萬塊,不是一筆小數目。
這些年我手頭是攢下來了一些積蓄。
大前年買車,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尤其是給養父治病,將我的積蓄花費的所剩不多。
此時,給母親轉走兩萬塊後,我的賬戶餘額也僅剩一萬來塊。
盯著手機裏顯示的為數不多的餘額,我陷入了沉思。
起床洗漱完畢,我套上外衣,拿起手機正好推送油價上漲的訊息。
我略一思索,決定今天不開車,改乘地鐵上班。
我順著烏泱泱的人群刷卡進站,好不容易擠上了開往城區的列車。
等列車到站時,我已經是身心俱疲,感覺整個人已經被擠變形了。
上班的時間很好過,轉眼已經到了中午,我去公司樓下的超市買了桶泡麵和一根火腿腸,在空無一人的辦公室吃起了熱騰騰的泡麵。
不過沒關係,事業正處於上升期,我一定有能力賺到足夠的錢,立足在這個城市。
周末,母親打電話給我,說弟弟這麽些年一直住在農村,鮮少有走進大城市的機會。
她想帶著辰辰來看看我,順便帶辰辰見見世麵。
我也覺得這個提議挺好的,還是應該和家人多見麵的,不能讓距離阻隔了親情。
於是,我給他們安排好了行程,仔細叮囑他們乘車路線和相應的注意事項。
母親卻直接一個電話打來:“悅啊,你周末開車來接我們一下,我和你弟人生地不熟的,那些路線我們也看不懂,你直接來接我們就行。”
“媽,坐地鐵要比開車快不少時間。”
“坐什麽地鐵,哪有開車舒服。上次你來的時候,你弟就想坐坐你那車,就這麽定了,你周末開車來接我們。”
聽到母親不容置喙的語氣,我的內心泛起苦澀的漣漪。
臨了,母親最後說的一句話是:“你來的時候記得給你弟買一份肯德基,他老早就想吃那個了。”
忙音響起,電話被掛斷。
我失神在原地,思考了好久。
8
周末,我一清早就開車去接母親和弟弟。
弟弟一上車,就迫不及待地問:“我的肯德基呢?”
因為出發的太早,肯德基根本就沒有正餐可以賣,我跟弟弟解釋,等回去就帶他去吃肯德基。
可誰料弟弟直接哭起來,大聲嚷嚷著:“我就要肯德基,我就要肯德基”。
母親也變了臉色,態度生硬的說道:“周悅,不是跟你說了給你弟弟帶一份肯德基嗎?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你弟弟為了等你的肯德基都沒吃早飯,現在肚子肯定餓壞了。”
可母親不知道的是,為了接他們,我何止沒吃早飯。
我喉頭一緊,小聲說道:“媽,是我不好,等到了城裏我立馬帶弟弟去吃肯德基。”
母親撇了我一眼,然後摟過弟弟耐心地哄他:“辰辰乖,等到了城裏,你想吃啥都讓你姐給你買,現在先不哭了。”
等到了城裏,我就準備帶弟弟去吃肯德基。
但弟弟突然變卦,指著一家高檔餐廳說:“我不吃肯德基了,我要吃這個。”
這是城裏數一數二的大酒樓,我以前和許姐談生意的時候去過一次,吃一頓至少千八百。
我窘迫的對母親說:“媽,這家飯店的價格有些高……”
母親聽都沒聽,摟著弟弟就說:“好,我們辰辰想吃什麽都行,你姐請你吃。”
我們還是走進了這家飯店。
餐廳裏人很多,我們在一個角落找到空位坐下。
我把菜單遞給母親,母親直接把菜單遞給了弟弟,弟弟歡天喜地的點了一桌子菜肴。
我看了一下,這些菜沒個一千是下不來。
而且,弟弟口味偏重,點的一桌子全都是辣菜。
而我最近忙工作的事情,起了口腔潰瘍,吃不了辣,剛和服務員說再加一道素菜,卻被弟弟直接打斷:“我不要這道菜。”
母親說:“小孩子嘛,點什麽菜就聽他的。少點一道還省錢了。”
看著端上來的一道又一道灑滿辣椒的菜肴,我感到嘴裏有口腔潰瘍在隱隱作痛。
還沒等菜上齊,弟弟就開始動筷了。
母親滿臉笑容的看著他,邊給他夾菜邊裝作生氣的樣子埋怨道:“讓你別吃這麽辣的,對胃不好,你偏不聽。”
這一頓飯下來,我也不知道嘴裏是什麽滋味。
飯後,我們帶著母親和弟弟一起逛了商場。
期間,我因為去了趟衛生間,與母親和弟弟短暫的分開了一下。
讓他們在玩具區等我。
可沒曾想,當我回來的時候,玩具區被人群堵得水泄不通,其中還傳來爭吵聲。
“不就是一個玩具嘛,小孩子碰一下怎麽了?”
我聽見母親扯著嗓子喊道。
“女士,這是我們店的限量版,上麵明確寫著請勿觸摸。”
“你這玩具擺著不就是讓人玩的嗎?再說,又沒壞,摸一下怎麽了?”
“女士,這是店裏的規矩……”
“什麽破規矩!我還沒說你態度不好嚇著我家孩子了呢。不就一個櫃姐,瞧把你拽的。”
我擠進人群,才發現是母親與售貨員起了爭端。
我拉住母親的胳膊,對她說:“媽,您也別怪她,這個玩具確實禁止觸碰。”
母親一把推開我,指著我的鼻子罵道:“周悅,我看你胳膊肘往外拐的本事大了啊。你弟弟被欺負了你不向著你弟弟,還幫這個服務員說話?我看你就是幫著外人欺負家裏人。”
“媽……”
“行了,別說了,這玩具不是不讓摸嗎。你把他買下來給你弟弟,我看她還能說什麽!”
我抬眼看了一下價格,三萬。
直接對母親說道:“我買不起。”
母親怒氣衝天,嚷道:“你個玩具你買不起,誰信啊。”
“那個玩具三萬。”
一聽這個價錢,母親愣在了原地,嘴裏嘟囔著:“什麽破玩具,要三萬塊,我看這就是一家黑心商店,欺騙消費者。”
“走了辰辰,咱不從她家買。”
言罷,母親抱起弟弟就離開了。
“實在不好意思,打擾你們做生意了。”
進城這麽久,這是我第一次覺得顏麵無存。
9
事後,弟弟又吵著說想去遊樂園玩。
母親對我說:“你弟弟好不容易來一趟城裏,你這個做姐姐的……”
母親的話還沒說完,我口袋裏的電話鈴聲響了起來。
是許姐,現在打電話給我想必是有什麽急事。
想到這兒,我趕緊接起了電話。
“喂,許姐,怎麽了?”
“喂,小周,你現在在哪呢,公司出了點問題,你趕緊過來一趟。”許姐的語氣充滿著急。
我急忙應道:“好,許姐你等我一會兒,我馬上就到。”
掛斷電話,我剛想往外走,就被母親一把扯住了袖子。
“你去哪兒啊。說了要帶你弟弟去遊樂園的。”
我趕忙解釋:“媽,公司出了點急事,等明天再帶弟弟去遊樂園。”
弟弟聽到這話,直接撒潑地說:“我不管,我就要現在去遊樂園。”
母親蹲下身子哄弟弟,邊哄邊說:“辰辰不哭,你姐一會兒就帶你去遊樂園。”
“媽……”
“沒什麽好說的,你那點事兒晚些處理,先帶你弟去遊樂園玩。”
“媽,我公司真的有點急事兒要處理,遊樂園我們改天去行不行。”
“我不要改天,我就要現在去。媽說了,你是我姐,你得管我。我想今天去你就得今天帶我去”。這時,弟弟在一旁插嘴道。
我頓時語塞。
“聽媽的,公司少了你又不是運轉不了。比不上陪你弟弟去遊樂場重要。”
我一時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時候,電話鈴聲再次響了起來。
“喂,小周你到哪了?”
母親直接瞪了我一眼,我隻好說道:“實在不好意思許姐,我家裏有點事走不開,今天的事隻能勞煩你處理了”
說完後,我掛斷了電話。
那天,我帶弟弟去了市裏最大的遊樂園。
他玩得很開心,滿臉都是笑容。母親看他笑,便也跟著笑了起來。
隻有我一個人站在一邊,想笑卻又笑不出來。
我突然意識到,好像一直以來,母親的眼睛裏都隻有弟弟。
母親和弟弟回去那天,母親整理著要帶回去的東西,我怕她太過勞累,提出要幫忙。
可她卻慌忙的蓋上了什麽東西,謝絕了我的好意,說她一個人也可以。見她堅持,我也隻好作罷。
送完母親和弟弟回到家中,我正打算用平板處理公司事務,卻發現怎麽也找不到了。
我找遍了可能放平板的各個地方,仍然不見蹤影。
我頓時著急起來。
找了許久都不見蹤影後,我打電話給母親,問她有沒有看見我的平板電腦。
10
“喂,媽,你看到我的平板電腦了嗎?我找了好久都沒看到。”
“哦,你說平板啊,你放在床頭的那個吧?你弟弟在你房間看到了,覺得喜歡,媽就給帶回來了。”
“媽,這是我工作專門用的,裏麵保存了我很多工作上的資料。弟弟如果想要,我可以給他買新的,但這個真不行。”
母親直接吼道:“不就是一個平板嗎,既然能買新的,你給自己再買一個好了,你弟弟不嫌你這個舊,他昨天玩的時候還說挺順手的。”
“媽,那裏麵有好多文件,你讓我拷出來行不行?”
“什麽文件?你弟弟昨天下載遊戲的時候,說內存不夠用,就將你平板裏那些東西給刪了。”
“什麽,刪了?”我不敢相信,母親不僅一聲不吭地拿走了我的平板電腦,甚至還縱容弟弟將裏麵的文件全部刪了。
“對,都刪了。既然刪了,這個平板就給你弟弟用了,你再買個新的。”
“我……”
我還想再說什麽,卻被母親直接掛斷了電話。
直到這一刻,我才有種,在母親心裏,或許她、趙叔還有辰辰他們才是真正的一家人,而我不過是個局外人的感覺。
我露出一絲苦笑。
自從平板事件後,我已經很久沒有聯係母親。
直到中秋節前夕,我接到了母親的電話。
心裏一陣感動,看來母親還是在意我的。
“媽,中秋節快樂!”
“快樂個屁,我和你趙叔都為你弟上學的事忙的焦頭爛額,你這個做姐姐的也不關心一下弟弟。”
“辰辰上學怎麽了?”
“還不是他那個成績,要靠他自己的能力考上一所好的學校怕是難了。前兩天我去給他開家長會,他們班主任還特地給我說,要我盯著他點,不然就是去打工的命了。”
“媽,讓辰辰這幾天收收心,好好準備中考,學習不能耽誤。”
“我要是能管得住你弟弟,還給你打什麽電話?”
“對了,我聽隔壁張嬸兒說城裏還有私立學校,是吧?”
“嗯。”
“你張嬸兒說私立學校交錢就能上,周悅,你這幾天抓緊給你弟找一所私立學校,別成天隻顧自己好,多想想你弟弟。”
“媽,學習是要靠自己的,不是我用錢就能擺平的。再說,弟弟已經十幾歲了,他該明白這些了,你不能再一味的護著他。”
“行了,你別跟我說這些,我聽不懂,也不想聽,你就說這事你能不能辦吧。”
“媽,不是我不想辦,是……”
可是電話那頭的母親卻沒能聽明白我話裏的無奈,隻覺得是我在一味的推諉。
“現在翅膀硬了,敢不把媽的話放在眼裏了是吧?那可是你親弟弟啊,以後等媽不在了,他後半生都得你來管。現在隻是讓你給弟弟找個學校都這麽難,我看是指望不上你了,還談什麽養老送終!”
“媽,我……”
我話還沒說完,卻隻聽到電話裏傳來電話被掛斷的嘟嘟聲。
此後的幾天,母親都在我的生活中銷聲匿跡了。
思來想去,我驅車趕往家中。
等到達母親家時已是夜色降臨。
昏黃的路燈和皎潔的明月把母親居住的二層磚瓦房映照的十分清晰。
磚牆裸露在外,經年累月的風霜和塵灰為它蒙上了一層陰影。
輕輕叩響房門,我從打開的門縫中看到了母親做的一桌佳肴和三副碗筷,辰辰正在邊看電視邊往嘴裏夾菜,繼父則邊往杯中倒酒邊問母親:“是誰來了?”
“還能有誰,那個白眼狼唄。”
母親瞥了一眼我拿著的大包小包的禮品,還是把我引進了屋裏。
“算你還有點良心,知道帶些東西回來補償你弟弟。”
“對了,你弟弟上學的事情有著落了吧。”
我點點頭,說道:“媽,我給辰辰物色了一所私立中學,不過那邊也是要看成績的,錄取前需要麵試,這個假期你盯著點辰辰學習。”
母親像是沒有聽懂我說的話似的,眉開眼笑地給弟弟夾了一筷子菜說道:“還不謝謝你姐,就知道你姐能搞定你上學的事情。”
弟弟嘴角上揚,對我說了一句:“謝謝姐。”
這聲謝謝聽得我心裏很梗塞。
11
吃飯間,母親隨口一提:“前幾天,村裏李叔的兒子在省城給他們兩個老的買了一套房,三室一廳。”
“你是沒看見他眉飛色舞的表情,就差在村子裏掛個橫幅,張羅他家在省城買房的消息了。”
“要我說,到底還是兒子爭氣,賺了錢懂得給家裏花。”
我攥緊衣角,從嘴角生硬地擠出一絲微笑。
這頓飯吃的我食不滋味。
過了一個月,弟弟私立學校的麵試結果出來了,因為表現太差,那邊通知無法錄取。
得知弟弟上不了這所私立中學,母親十分著急,接連給我打了好幾個電話。
見我始終拿不出有效的解決方案,她更加的氣急敗壞。
“這點小事都辦不好,要你有什麽用,還不如流浪在外別回來了。”
“我看你就是自私,就是舍不得給你弟弟花錢。”
“你弟弟可是你媽的命根子,你怎麽舍得這麽作踐你媽。你就不能行行好,心疼心疼你弟弟,也心疼心疼你媽。”
“我可是你親媽,你弟弟也是你親弟弟,你怎麽狠心不管我們。”
……
這些話整日充斥在我耳邊,讓我的心情也隨之跌入穀底。
正所謂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屋漏偏逢連夜雨。
我和許姐合辦的美容會所裏,一位客人用了我們當季的新品後出現了不良反應,臉上長出了一片密密麻麻的疹子。
也不知道是產品本身的成分有問題,還是客人回去後用了其他護膚品產生了排斥。
還沒等我們找出原因和對策,客人就氣急敗壞的趕到店裏,對著許姐就是一通臭罵。
麵對突如其來的事故,員工們也十分驚慌,不知如何是好。
我趕忙上前安撫好客人,告訴她,找出原因、盡快恢複麵部皮膚才是當務之急,這樣對著我們發泄隻能疏解情緒,不能從實質上解決她的問題。
她像是聽進了我說的話,又或許是情緒發泄過後回歸了理智重回大腦。總之,她冷靜了下來。
我們答應她無論用什麽方法、花多少錢,我們都會治好她的皮膚,並立即聯係了在這一領域資質很好的專家,盡快安排了看診時間。
我和許姐四處奔波,終於在夜色已深時平息了這場風波。
這時,我已經是身心俱疲,隻想立馬飛回家裏,悶頭睡上一覺。
可偏偏電話鈴聲又不合時宜的響了起來,看了眼來電顯示,我的心裏又往下沉了幾分,認命似的按下了接通鍵。
“都這麽些天過去了,你還沒給你弟弟找好學校?周悅,你現在是翅膀硬了,敢不把我的話放在眼裏了。”
電話剛接通,母親尖銳的聲音就鑽入了耳中,刺的我的耳膜生疼。
“媽,我今天很累,這事兒改日再談吧。”
說完,我看了看寫字樓外的夜色。
樓下的道路上車水馬龍,昏黃的路燈下晚歸的路人正慢悠悠的往家走。
一切都安靜而美好,隻有我與這美好的世界格格不入。
再往上看,在明亮的燈光下,一家三口正其樂融融的吃著晚飯。那種溫馨的場麵撥動了我心底最柔軟的心弦。
可是盡管我這麽說,母親卻並沒有打算放過我,甚至威脅我說,要親自來找我算賬。
聽著電話那頭母親的謾罵聲,我第一次主動掛斷了電話。
12
第二天,我還未走入公司,就看見公司門口熙熙攘攘聚集了一群人。
人群中,映入眼簾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母親。
她怎麽來了?
我心裏滿是疑問,急忙跑上去挽住母親的胳膊,問了一句:“媽,您怎麽來了?”
可是母親怒氣衝衝,直接甩開了我的手,橫著臉說道:“還知道我是你媽啊?”
“你掛我電話的時候怎麽沒想起來我是你媽呢?”她一手提著布袋,伸出另一隻手的食指指著我說道。
“跟你說了多少次了,那是你親弟弟,我不管你用什麽方法,你都得幫他。”
母親見我楞在一旁不說話,又指責起來。
粗大的嗓門引起了店裏的員工和客人的注視。
“媽,我這正上班呢,有什麽事我們出去說。”
為了不影響店裏的生意,我拉起母親的手向外走。
可是母親卻直接推在我肩上,憤怒地說道:“什麽出去說,我就要在這說,我就要讓大家夥兒都看看你是怎麽對待你媽的。”
母親的力道很大,我一個沒站穩狠狠的摔到了地上。
身上的疼痛和母親的話語讓我忍不住皺起了眉。
許姐聽到動靜後趕忙來扶我。
看到我摔倒,母親並不心疼,甚至冷言冷語的說道:“你裝什麽柔弱,我跟你說,你今天要是不把這件事解決了,我是不會走的。”
許姐聽了母親的話也麵露難色,連忙出生安撫:“阿姨,有什麽話咱坐下來好好說,沒必要動手嘛。”
母親聽了許姐的話並沒有冷靜下來,反而拔高了聲音嘲諷的說道:“這是我們家的家事,我在跟我閨女說話,哪輪到你一個外人說三道四的。起開,沒你的事。”
說完,母親又來拉我。
她一隻手抓起我的頭發,滿目猙獰地看著我惡言道:“周悅,別以為我是吃素的,不敢拿你怎麽樣。你生在了我們家,就得事事聽我的,不管是錢還是別的是什麽,你都得滿足我。就算哪天我不在了,你也要好好伺候你弟弟。這就是你的命,由不得你。”
頭皮傳來的疼痛讓我沒了往日的好脾氣,我一邊伸出雙手拚命阻止母親一邊怒吼道:“憑什麽,憑什麽你要這麽對我,難道我身上就沒有流著你的血了嗎?”
母親愣了愣,大概是沒料到平日一向溫順聽話的女兒竟然敢當麵忤逆她。
一旁的許姐和平日工作的姐妹趁機上前分開了我和母親,我也才得以擺脫母親的魔爪。
可是母親像是受到了刺激般撥開人群,衝上前就想打我。
她麵上的憤怒之色就像即將噴出的火山,嘴裏大聲嚷嚷著:“反了你了,還敢頂嘴。你不過是我和那個男人意外生下的賤種,他拿不出錢養你,讓我把你賣給人販子好換些錢補貼家用。你以為自己是什麽金貴的小姐,你不過是個便宜貨、賠錢貨、拖油瓶罷了。早知道你這麽沒用當初就該多賣幾個錢……”
母親一口氣說了很多,可我腦子裏卻一直回旋著“賣給人販子換錢”這幾個字。
一時間天旋地轉,母親和許姐他們打在一起,店裏也亂成一團。
原來,這才是真相。
我根本不是母親口中說的“因為一個桃子與她走失,不幸被人販子拐跑”。
從始至終,我都是被拋棄的那一個。
想到客廳裏那籃被我放到腐爛也沒舍得吃的桃子,我現在隻覺得反胃。
13
這份親情終究是我乞討來的,用數不盡的物質換來那指甲大的精神慰藉。
認清這個真相後,我十分受傷,眼淚不受控製的往下滴落,往事浮現在我腦海中。
在和母親相認後的記憶裏,除了母親最初假意流露出的對我的好以外,更多的是母親以各種理由向我要錢和對弟弟的偏袒。
盡管我們身上流著相似的血液,但是她好像從來沒有把我當成親人對待。
如此種種,和之前買下我的養父又有什麽分別。
從我生下至今,她未盡過一分養育之職責,又憑什麽要求我報答她的恩情。
生而不養,這是為人父母最大的惡。
我至今所求,不過一對疼愛我、憐惜我的父母,我又做錯了什麽?
既然世間真情難求,付出總要被辜負,那我又何必心存幻想、一再退讓?
從這天起,我把更多的時間和精力放在了與許姐合辦的美容會所上。
我們努力鑽研美容領域的新知識,致力於為客戶帶去舒適、滿意的體驗。
為此,我們花重金引進了專業人才,整天在店裏忙得日夜顛倒。
雖然疲憊,卻很充實。
所幸努力沒有白費,店裏的生意越來越好。
許多來過店裏的客人對我們的服務很滿意,連帶著親朋好友也來了,店裏的客人日漸多了起來。
我的事業蒸蒸日上,我和許姐商量著擴大商業版圖,在省內多個地方開了分店。
而繼上次母親在店裏鬧事後,她又跑過來找我,理直氣壯的要求我跟她回家去。
說村裏哪個富貴人家的兒子已經三十多歲了,還沒找著媳婦,讓我回去見見人,趕緊把事兒辦了,好用我的彩禮錢在弟弟學校附近買房,方便照顧他。
我一聽這話便怒火中燒。
這一次,我沒有再順從她,我態度堅決地告訴她:“如果你還希望我給你打錢,維持贍養的義務,那你就不要再來打擾我。我已經被你賣過一次,絕不可能有第二次!”
母親被我說的語塞。
我繼續說道:“如果你覺得趙辰以後能給你想要的生活,能為你養老送終, 能付得起叔叔每個月高昂的醫療費,那你盡管當我這番話是廢話。也可以當作沒有我這個女兒。”
“小悅……”
“我之前承諾過每個月給你的錢,我會一分不少的打給你。但你要是繼續無理取鬧,想用這種道德綁架的方式獲得更多的利益,那我也不會再給你一分錢。”
“相信從法律義務上來講,我也是站得住腳的。”
“以後要過什麽樣的日子,媽,你自己選擇吧。”
“對了,我最近很忙,不要總是打電話給我,我也沒有時間聽你說那些沒用的話。”
這次,母親像是聽懂了我的話,說了一句,“你忙吧,我不打擾你”,就靜默的掛斷了電話。
鬧騰了這麽久,她也累了。
總之,她雖然不像別人家的父母那樣對我關懷備至,但至少不再對我惡語相向。
我也樂得清淨。
既然我終其一生,都無法得到純粹的母愛。
那此後,就隻管自己光芒萬丈,無愧於心。(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