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女子的回答，阮素卿明白她誤會了自己的話：“我是叫你自己養活自己，不是和你說錢的事兒。”

    “你要是沒錢，可以來我家，做繡娘，做廚娘，做浣衣女，什麽會就做什麽。”

    “你不是還幫著他做生意嗎？還可以學著，去幫人算算賬，管管鋪子。”

    “......”

    女子被阮素卿所說的驚住了，這些是她從來沒有想過的事情，但她也知道，對於自己來說，離開丈夫需要很大的勇氣，還要麵對街坊四鄰的詢問和議論，一個和離的女子，想自己立足很不容易。

    不過......她對著阮素卿笑了笑，這姑娘的話雖然天真，但通過今天她也稍稍明白了，有些事情需要自己強硬起來，她要麽眼睜睜的看著丈夫納妾，要麽明著和他說明白，而不應該心裏別扭著委屈著，麵上卻什麽也不敢做。

    她會和丈夫回去過日子，可通過今天，她也懂得了些道理，她想，她好像有些明白自己往後該怎麽做了，也有了麵對婆婆的勇氣。

    “謝謝小姐了。”女子再次向阮素卿恭敬的行了個禮，又向慈安師太等人行禮賠罪，最後走到了自己的丈夫身邊，“走吧，回家。”

    男人歡喜的拉住了妻子的手，又扭身向慈安師太和阮素卿等人點頭哈腰的行了個禮，和妻子一起走了。

    經過了今天的事情，他再也不敢動那些花花心思了，至少短時間內是不敢了。妻子幫他這麽多，他賺了錢後不是不感激，隻是總想著試試那齊人之福，老是有個念頭讓他心癢癢的。

    慈安師太身邊這個小姑娘的厲害讓他又氣又無奈。不過也讓他現在知道了，妻子對他不會完全聽從，她對自己有感情是真，但有離開他的可能也是真，就算那隻是一點點，他也不敢去賭，賭上他的家庭，賭上他的孩子，賭上他們的夫妻情分，也賭上了他們原本和和美美的小日子。

    他這輩子，大概是不敢想著納妾了。

    ......

    眼看著那夫妻倆越走越遠，圍觀的旁人也都三三兩兩的散了，隻有慈安師太旁邊的靜萍一蹦三尺高地看著阮素卿：

    “阮施主，你真厲害！”她的眼睛裏滿是崇拜，話裏話外透著興奮。

    用“厲害”來誇一個尚未出閣的女孩子，這可不是什麽好話，但阮素卿明白這靜萍是真心在稱讚自己。她笑著剛想張嘴打趣她，卻意外瞥見了一個不算陌生的身影。

    “錢蕊？”

    不遠處，錢蕊正站在那裏看著她。看她的表情應該是從頭到尾都在，隻是剛剛阮素卿一直關注著那女子，所以也沒有注意到錢蕊的存在。

    “這不是阮家小姐嗎？”阮素卿這才發現，錢蕊的身邊還有位婦人，看見阮素卿看向她們，她連忙拽著錢蕊，笑著貼過來，“我家蕊兒平日在家可是經常念叨著阮小姐你呢。”

    聽見這話，阮素卿險些笑出聲，錢蕊會在家念叨她？她不在心裏想著怎麽和徐娉璐狼狽為奸的欺負她就不錯了，這可真是睜眼說瞎話。

    錢蕊聽完也是渾身不自在，她抬頭看了眼阮素卿又飛快的側過頭：“娘......今兒也不早了，咱們該回去了......”

    “你這孩子！”錢夫人瞪了她一眼，隨即又笑著看向阮素卿，“這孩子就是喜歡害羞......”

    看著母親對著阮素卿諂媚，聽到母親講的全是破綻的謊話，錢蕊終於忍不住掙開了母親的手，對阮素卿低低說了句“我先走了”便趕緊往庵外的方向走了。

    而錢夫人則絲毫沒有想走的意思，她對著錢蕊的背影狠狠的皺了皺眉，又笑著讓阮素卿不要介意，接著竟又打起了別的主意。

    “阮小姐在這兒住著也怪冷清的，我家蕊兒......”

    “不冷清。”看錢夫人這般姿態，阮素卿就知道她是什麽樣的人了，不愧是錢蕊的母親，這狗腿的做派和錢蕊討好徐娉璐的樣子如出一轍。上輩子阮素卿見多了這種人，她一貫不喜歡給這種人麵子，便直接堵住了錢夫人的話頭。

    “......不冷清就好，不冷清就好......”錢夫人訕訕的笑了笑，最終沒有再自討沒趣。

    在回程的錢家馬車上，錢夫人一改剛剛諂媚的笑，頗為憤恨的低聲罵著阮素卿：“有什麽得意的？她爹一死她還以為自己是千金大小姐呢？”

    “不過是個寄人籬下的小丫頭罷了，哪天說不定她叔叔嬸嬸看她不順眼就把她趕出去了，神奇什麽呀......”

    “不就是仗著李老夫人的勢嗎......”

    說到李老夫人，錢夫人的氣就更不打一處來，她瞪著自己的女兒錢蕊：“你個死丫頭，怎麽她阮素卿就能入了李老夫人的眼，你就不能？”她又想起了剛剛在阮素卿和慈安師太麵前，錢蕊竟然敢不給自己麵子，心裏的怒火更甚，又罵了女兒一通。

    不過最讓她生氣的還是阮素卿的不給麵子，她罵了幾句錢蕊，又把話頭轉向了阮素卿：“聽聽她擱那兒躥騰人家的話，這哪兒是個姑娘該說的？”

    “寧拆一座廟不毀一樁婚，小小年紀也不怕閃了舌頭！”

    耳畔是熟悉的母親長舌婦般的嘟囔，錢蕊早已麻木。

    她的眼前不由自主的浮現出剛剛阮素卿站在人群中央的樣子，那麽自信，那麽堅定，明明是和自己一樣的年紀，卻做出了自己不敢做甚至也不敢想的事情。

    她又想起了之前阮素卿當街表示要開父親棺的舉動，錢蕊笑了笑。自己以前幫著徐娉璐欺負阮素卿，多數原因是為了討好徐娉璐，可實際上，也有幾分嫉妒吧。嫉妒她的出身，嫉妒她的才貌，也嫉妒她得了李老夫人的另眼相看。

    “......女兒家家的，那麽厲害！我看誰家敢娶!”

    回過神來，母親居然還在罵，錢蕊眉頭緊鎖，卻也不敢打斷。

    厲害嗎......她想了想，的確是厲害，厲害得讓她又“嫉妒”了，她要是能那麽厲害就好了......

    錢蕊把頭靠在車壁上，眼底是止不住的羨慕......(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