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周成行禮回答，他讓捕快們把徐娉璐身後的丫鬟小廝拿下，給紀嚴他們清了道，目送著他們出去，在路過那個小二的身邊時，紀嚴停了腳步。

    “大，大人……”被紀嚴的目光審視著，店小二有些怯懦的回避他。在徐娉璐威脅周成咒罵紀嚴的背景音下，紀嚴的聲音居然顯得格外低沉清晰：

    “下次遇到這種事直接報官就好，不用耍那些心思。”

    從這小二當著他麵哀求徐娉璐開始，紀嚴就知道他打得什麽主意了。無非是裝可憐引他出頭，若是他來頭比徐娉璐小，那徐娉璐的怒火就被轉移到他身上，小二他們最多挨頓罵；如果他的來頭比徐大，那正好借他的手把徐娉璐收拾一頓以絕後患。

    從來都是他紀嚴看穿別人，還輪不到別人來利用他。

    紀嚴走後，小二攤在地上，半天沒有起身。

    “大人，那小二雖然可惡，但也是出於無奈……”重生後經曆了那麽多事，阮素卿也長了不少心眼，剛剛聽紀嚴那麽一說，立馬就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了。

    紀嚴的聲音不冷不熱：“今天是我們所以才沒事，如果是其他人，未必討得了好處。”那小二為自保可以理解，但他想禍水東引，這實在是讓人同情不起來。

    “這倒也是。”阮素卿表示同意，隻是心裏也是感慨萬分，這世間真是人心難測，連一個不起眼的店小二都可能滿打滿算存著設計的心思。

    兩人邊走邊走出酒樓，經過徐娉璐這麽一攪和，顯然這裏已經不能多待，紀嚴示意阮素卿上馬車。

    阮素卿也沒有推辭，隻是坐下後突然又想起來徐娉璐剛剛的言行，她剛平息下去的怒火又燒了起來，“徐娉璐她爹好歹也是一州之長，怎麽能養出這樣的女兒？”

    “隻怕不是他管教的。”徐承此人紀嚴之前派人調查過，他不至於能把女兒教成這樣。

    “我想起來了，是他的側夫人！”阮素卿想起之前周氏給她講過的一些事情，“嬸嬸說過，徐知州原配死後他沒有續弦，後院一直都是側夫人在管，聽說她為人和善，對大夫人留下的女兒也是百般關心體貼。”

    “關心體貼？”隻怕是捧殺罷了，這種手段在朝堂上也不是少見的，不過……

    “嬸嬸說？”

    “！！”阮素卿反應過來，下意識的捂住了嘴。“阮素卿”可不像她，人家是地地道道的蘇州人，這些事情還用“嬸嬸說”？

    “我之前傷了頭，很多事不記得了……”

    如果她剛剛立馬反應過來這麽回答肯定就能說得通，但她之前的反應已經出賣了她，現在這麽說也隻能顯得欲蓋彌彰。

    紀嚴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然後接著之前的話題：“那麽阮姑娘，你還是不願說嗎？”

    馬車緩緩行駛著，隔著一道車簾，卻是仿佛兩個世界，車外是繁華的街道，車內卻是一片沉默。

    “大人......”阮素卿攥緊了拳頭，下了決心，“我真的無可奉告。”

    “但我可以對天起誓，我與此案毫無幹係，若有半點虛假，便讓我此生所求諸事，皆求而不得！”女子的聲音鄭重而誠懇，在這一小方天地裏顯得格外擲地有聲。

    紀嚴背對著光，一雙狹長的眸子淡然的看著阮素卿。隨著馬車的走動，有幾縷陽光射了進來，光影變幻之間，阮素卿竟覺得似有珠玉般的流彩從紀嚴的身體傾瀉而出，叫她不敢直視。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阮素卿想，大概他們這是談崩了吧，她在心裏苦笑，自己把事情搞得一團糟，接下來的請求隻怕也不用再說出口了。正當她暗自懊惱的時候，紀嚴發了話。

    “阮姑娘，此事幹係重大，或許一個毫不起眼的線索就能解開所有的秘密。”

    “你能肯定自己知道的和此案絕無關係嗎？”

    “我能。”阮素卿回答得斬釘截鐵。她重生是在阮家夫婦出事幾個月後，在此之前她與阮家毫無瓜葛。

    紀嚴沒有說話，隻是垂著眸像是在思考著什麽，阮素卿也有了些勇氣，乘勝追擊：“紀大人，若家父家母真的是為奸人所害，素卿願傾盡全力相助！”

    “大人......”阮素卿頓了頓，猶豫著說出了自己的猜想，“若我沒有猜錯，此事牽連重大，和京城的一些人也有關係，對嗎？”不然他為何揪著自己的怪異之處不放？按道理，她一個深閨孤女，縱使再怎麽不對勁也和他這樣身高權重之人沒有關係。

    紀嚴依舊眼神淡漠的看著她，漆黑的眸子深邃而犀利，那裏麵像是有著黑色的危險的漩渦，阮素卿覺得，自己稍不留意就會被吸進去，脫身不得。她的額頭沁出了汗水。

    “全力相助？”紀嚴慢慢的說道，像是在品味這其中的含義，可眼神裏卻帶著一分嘲諷，“紀某倒是想知道，阮姑娘打算怎麽相助？”

    阮素卿深吸一口氣，看著紀嚴，說出了自己大膽的提議。

    ......

    徐家徐承的書房外，徐娉璐怒氣衝衝的走過來想要進去，卻被下人攔住。

    “我要見我爹！去！給我通報！”再在外麵肆無忌憚，徐娉璐也不敢在徐承這邊放肆，雖然麵對徐承身邊的下人她依舊趾高氣昂，可比起對旁人來說，已經是‘頗有禮貌’了。

    “老爺說了，不見小姐，讓小姐回去閉門思過。”守門的下人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

    徐娉璐很生氣，但在父親這裏也不敢撒潑，隻是想到今天受的委屈，又覺得這口氣咽不下去，她往回走了幾步又轉身回來：“爹！你幹嘛不見我！”

    “你閨女我讓人欺負了你都不管？”

    “爹！”

    徐娉璐叫著，旁人沒有阻止，也沒有放她進去。終於，書房的門開了，一個中年男人出現在了徐娉璐麵前。

    “爹！”徐娉璐高興地走了上去，隨即又撇下嘴，“你幹嘛不見我？”

    徐承看著她，眼神裏帶著責怪和疼愛：“你一天天的闖了多少禍？你自己數數，還問我為什麽不見你？”

    聽見父親的責備，徐娉璐毫不在意：“有什麽呀，反正你都能處理了。”

    “再說了，都是他們不好!”徐娉璐正想和徐承說一下今天發生的事情，講講自己看見的那個人的時候，卻被徐承打斷了。

    “你先回去，爹有事情忙。”

    “什麽事兒啊？”徐娉璐拉著徐承的胳膊撒著嬌，可向來偏愛她的父親今日卻不吃這一套。

    “先回去，爹一會兒去找你！”

    徐娉璐磨了半天，可徐承的態度溫和中卻有著不容拒絕的堅決，她一跺腳：“行！你忙！懶得理你！”說完便怒氣衝衝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而在她的身後，徐承盯著她的背影看了許久，接著歎了口氣轉身回到了書房。(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