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仵作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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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偶然的機會,本官在城西一家茶樓聽了一個說書人說書。”

    “內容倒也簡單,無非是一個叫斷獄客的人查案的事,可就是這簡單的故事卻和蘇州近十幾年來所發生的一些案子相吻合。”

    “且寫書者其他環節寫的平平無奇,可唯獨驗屍一塊兒寫得尤其精彩,甚至一些語句與官府卷宗裏的一模一樣。”

    “難,難道是……”阮峋有些吃驚地問出了聲,聽到這裏在場所有人都明白了。

    紀嚴點了點頭,“沒錯,寫那話本的就是仵作老許。”

    “此事從書局那裏也得到了證實。”

    “而且根據這些話本所出的時間,以及相應案子的發生時間,可以肯定的是,這仵作每次驗屍都會自己留一個底本。”

    紀嚴拿起一冊話本,翻到了某頁遞給了阮峋,“阮大人,你看這個‘迷魂案’是不是和蘇州三年前發生的幾起通過迷香奸殺女子的案子相似?”

    “沒錯!”阮峋仔細看了看,語氣驚訝,“雖然改動了些,可幾乎還是一樣的!”這起案子當初轟動了全城,阮峋印象非常深刻。

    “這些話本裏的不少案子都能在卷宗裏找到出處。”紀嚴示意侍衛把阮峋遞來的卷宗收好,“大概是怕人察覺,老仵作總是在結案幾年後才在話本裏寫出來。”

    “可讓人疑惑的是,多則三年,短則一年,這仵作怎麽可能把案子記得清清楚楚,甚至有些話完全還原卷宗裏的?”

    按照官府規定,即使是衙門裏的公差也沒有權力隨意查看之前的卷宗,老許一個仵作更是不可能,那就隻有一個可能——

    “很顯然,他每次謄寫時都會留一份底稿。”

    “而他當初寫的阮家夫婦案子的內容有被人事後動過的痕跡。”

    “大人!人帶到了。”紀嚴話音剛落,周成就帶著幾個捕快和仵作老許的兒子許明遠一起來到了房間外。

    紀嚴示意他們進來,接著詢問道:

    “許明遠,你父親平日可喜歡寫東西?”

    許明遠向紀嚴和阮峋行了禮,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回大人,家父平日是喜歡自己在屋裏寫東西,可我們都不知道他寫了什麽。”來之前周成已經把老許的事情大致告訴了他,許明遠也明白這事關父親死亡的真相,自然是不敢懈怠。

    “你整理你父親遺物時可見過類似卷宗的東西?”

    “回大人,沒有見過。”許明遠頓了頓,“可我見家父時不時會燒些東西,應該……應該是燒了。”

    紀嚴點點頭,“沒錯,老許知道自己這麽做不合規矩,於是寫完一案就燒一份底稿。”

    阮峋有些擔心,“那我兄長的那份會不會也……”聽了紀嚴的話,他本以為可以找到老仵作留下的原稿,可現在聽小許這麽一說,他又覺得無望了……

    紀嚴給了他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驗屍時明明寫得是其他原因導致馬匹受驚,可最後官府對此卻隻字不提,其他人不明真相,然而勘察的仵作怎能不知?”

    “尤其是當他差點被花盆砸死的時候,他突然明白這是有人要掩蓋這件事。”

    “甚至這個人位高權重,敢在這種大案上做文章的,定然是他一個布衣百姓惹不起的。”

    “許明遠。”紀嚴叫了小許。

    “草民在。”

    “你父親去世前可有什麽不尋常的舉動?”

    “家父突然買了棵梅花樹種在了院子裏,父親平日並不喜歡擺弄花草,而且當時我們是打算過幾月搬家的,那時候草民還覺得奇怪。”

    “梅花。”紀嚴意味深長地說,“梅即為沒,這是仵作早就料到自己要被滅口而特意留下的。”

    “為了保全一家人的性命,他並沒有聲張此事。”

    一邊的許明遠擦了擦在眼眶裏轉了幾圈終於滑落下來的眼淚。

    “仵作一死,阮大人的案子似乎就天衣無縫了。”紀嚴繼續說道,“可幕後之人沒有想到,老仵作早就料到這一天,為了有一天能真相大白而特意留了一手。”

    “周成。”

    “卑職在。”周成行了禮,把一個不大的匣子遞給了紀嚴。

    紀嚴拿出了裏麵的東西。

    “此乃夾宣紙。”紀嚴展開其中一張,“看著與其他宣紙無異,但可一分為二。”

    夾宣紙可以分為雙層或者三層的,在書寫作畫時如果用了夾宣紙,上層的痕跡會有一部分印到下層,民間也多利用這種方法製作名人大家的偽作。

    “老仵作平日就是用這雙層的夾宣,再在第一層的背麵加上能加速上層滲透的粉末。這樣一來,上下兩層便一模一樣了。”

    “上層交給衙門,下層留在自己手裏。”

    “阮大人的案子也不例外。”

    “在察覺到自己會被滅口後,仵作便意識到自己手裏這一份恐會成為日後破案的關鍵。於是他特意買了株梅花,並把這些東西埋在了樹下,希望有朝一日時機成熟後,成為指認的證據。”

    “可……”阮峋定了定情緒,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許明遠,“看樣子,這小哥兒壓根不知道此事兒啊?”匣子上還帶著泥,顯然是剛剛才挖出來送到這裏的,這老許也沒有告訴自己兒子,就不怕這東西永遠不見天日嗎?

    “他早就想到了這一點。”紀嚴回答,“因為他們馬上就要搬走了。”許明遠是出了名的孝順,在搬家時怎麽可能丟下自己父親親手種的梅花?等他挖開梅花樹的根底時自然會發現。

    “隻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阮峋不解。

    “是石渠。”阮素卿突然想起之前小六和小環的閑聊,她看著紀嚴想向他求證,“衙門本來是要往西坊那邊挖石渠的。”

    “對。”紀嚴向阮素卿點了點頭,對阮峋解釋道,“衙門之前因為要挖石渠,故通知西坊的民戶搬走。”

    “可惜後來出於種種考慮放棄了這個想法,改為從北邊挖,於是這匣子就一直被埋在了地下。”不用搬走了,許明遠自然不會去動父親的樹,也自然就注意不到這個東西了。

    “原來如此。”阮峋恍然大悟,小小的一個‘失足落水’,背後居然有這麽多聯係。

    “這就是仵作最初調查阮家一案的原稿。”紀嚴說著,又拿出了另一份,“這是後來和卷宗一起存在衙門的記錄。”

    “可以看見,兩者隻有關於馬匹死因那一頁不一樣。”

    “而那一頁,正是徐大人你親手仿製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