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宛瑩的話音剛落，馬車中便靜了下來，阮素卿呆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什麽？”

    溫宛瑩半是為難半是羞澀的說道：“還隻是我娘的一個念頭罷了......”可說是念頭，既然已經告知了女兒，便是八字快有一撇了。

    阮素卿趕緊追問：“到底是怎麽回事？那婦人到底是誰？”蘇州城中有名有戶的人家阮素卿已經見得差不多了，剛剛那婦人卻是從來沒有見過的，溫家也是大戶人家，不可能將女兒嫁給尋常百姓。

    溫宛瑩手裏絞著帕子，臉上的掙紮之色多於羞澀之情：“是我娘幾個月前認識的......”

    幾個月前，溫宛瑩的娘出門時遇到一個老婦人糾纏，對方躺在溫家馬車前非說是溫家的馬車撞了自己，溫夫人見她衣著襤褸，想她是迫於生計，本打算拿銀子打發算了，結果這老婦人出口成髒，溫夫人便實在是不願讓這辱罵自己門廳的老婆子如了願。

    正當她打算叫人報官的時候，一位婦人挺身而出，說自己看見了是這老婆子突然衝出來，溫家馬車停得及時，根本沒有撞到她。圍觀的人見她言之鑿鑿，也都信了，那老婆子見情況不好，也就灰溜溜的跑了。溫夫人倒也沒有叫人追上去，反倒是和這幫了自己的婦人道了謝。

    經過交談得知，這婦人本是蘇州人，後來出閣時嫁到了北邊，夫家是做生意的，兩人育有一子。後來獨子長大成人，丈夫卻因病去世，夫家的人便想侵吞財產，好在娘倆力挽狂瀾，沒讓他們得逞。可終究是被這些親戚傷了心，母子倆一合計，便變賣了家產，回到了婦人的娘家蘇州，打算在蘇州落根做生意，沒成想正好遇到了溫夫人的馬車被人訛上的一幕，便出言相助。

    溫夫人見這婦人說話爽利，再加上對方又幫了自己，便留了地址，還派了人去婦人家裏道謝。一來二往的，兩家便認識了。溫宛瑩也見過這婦人幾次，知道她夫家姓吳，膝下的兒子單名一個秉字，今年十八歲。

    阮素卿拉著溫宛瑩的手，語氣急切：“所以你娘就打算把你嫁到商賈人家？”阮素卿倒不是對行商之人有什麽看法，何況阮家祖上亦是靠此發家。可士農工商......官宦人家的女兒，尤其是像溫宛瑩這般頗受疼愛的嫡女，家裏長輩應該會為她找個門當戶對的做官人家才是常見的做法。

    “素卿......”溫宛瑩輕蹙著眉，咬了咬下唇，“你也知道，我身子骨不好，將來若是出閣了......懷了身孕......”終究是未出閣的少女，要不是閨中密友，溫宛瑩說什麽也不會在人麵前說出這話，她的臉緋紅，說出的話也聲如細紋。

    “大夫說倒不會......隻是到時候得遭些罪，細細養著......”

    雖然溫宛瑩說的隱晦，可阮素卿還是明白過來。溫宛瑩天生體弱，將來若是嫁到大戶人家，少不了妻妾間的爭鬥，雖然律法有明，不得寵妾滅妻，但如果溫宛瑩在子嗣上......饒是阮素卿對這些嗤之以鼻，也不得不承認，這的確是不少人家都存在的顧慮。

    溫家父母心疼女兒，不願她嫁到高門大戶裏去受罪，就算溫宛瑩順順利利的有了孩子，可誰家不想著開枝散葉，子孫興旺？就怕女兒將來的夫家左一個妾，又一個婢的，讓掌上明珠受了委屈，倒不如嫁一個能拿捏住的。

    阮素卿神情複雜的看著低著頭的溫宛瑩：“可剛剛我看那人家也未必......”

    未必是良配。

    這話阮素卿說不出來，可那婦人的做法的確讓她看不慣，但不管怎麽說，這都是溫家的事情，有溫父溫母做主，阮素卿和溫宛瑩再怎麽親密，有些話也不能說。

    溫宛瑩明白阮素卿的意思，抬起頭看著她，臉上滿是糾結：“我明白，素卿......”她對阮素卿很是了解，知道她這麽說也是為了自己好，更何況剛剛吳母對那祖孫倆的冷漠，也的確讓溫宛瑩有些吃驚和失望。

    每次吳母來溫家時，哪次不是親親熱熱，出手大方？總是送些名貴的稀罕玩意兒，哄得溫母笑顏逐開。溫家也是富貴人家，倒不是缺了這些東西，可吳母的大方慷慨是有目共睹的，也證明人家是真的把溫母當朋友了。也因此，溫宛瑩快到了該定親的年齡，溫母就想到了吳家的兒子。

    阮素卿對吳母的印象很不好，按照溫宛瑩的說法，她是見溫宛瑩的母親被人惡意糾纏才出言相助的，可麵對險些被自家馬車撞到的祖孫二人卻冷漠的很，這可不像是一個熱心腸的人能幹出的事情來。

    不過這世間嫌貧愛富之人倒是多得很，尤其是家中有權有錢的，不喜歡和窮困人家打交道的也不在少數。畢竟是溫宛瑩母親的好友，阮素卿也不願把人往壞處了想，隻能對溫宛瑩笑了笑，勸她道：“宛瑩，你回去後把今天的事兒和你娘說說吧。”溫母是長輩，終歸是比她們這些小丫頭懂得多些，把這事告訴她，讓她琢磨琢磨，總比她們倆在這裏瞎想要強。

    “嗯。”溫宛瑩點點頭，回握住阮素卿的手，眼神裏滿是感動。她就知道，素卿和自己一樣，見不得老人和孩子受苦。她本來對熱情的吳母很有好感，可今日她的作為卻讓自己很是不舒服，原本就搖擺不定的心又忐忑起來。

    雖然溫家父母不打算把女兒嫁到高門大戶裏去，可吳家畢竟還是一介布衣，就算是頗有家底，可終究是從外地初來，到底是無權無勢，溫母雖有這個念頭，但也因此還沒有戳破這層窗戶紙。

    如今溫宛瑩又對吳母失了好感，自家女兒的感覺自然是比什麽都重要的，尤其是父母看自家孩子，總是最好的。想想自家女兒雖然體弱多病，可模樣才華皆在這蘇州城裏稱得上號，何必非要下嫁？

    想到這裏，溫母本想結親的心思又熄了下去，吳母之後來溫家做客時，溫夫人也不再往這方麵引了。

    隻是，這可把吳家母子給急壞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