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午後讓人昏昏欲睡，尤其是剛剛經曆了一番驚嚇和羞辱後，阮素卿依舊說不準自己這是快睡過去還是快昏過去了。

    隻是還有放心不下的事情，讓她強忍著不喪失意識。

    “大人......”她坐在紀嚴身前小聲的叫了一聲。

    “嗯。”

    “今天又給你添麻煩了......”

    “沒事的，”紀嚴又加了句，“阮大人也不會有事，放心吧。”

    “嗯。”靠在紀嚴的身上，隨著他講話的動靜，她能感受到他胸膛的震動，這好像還是第一次和他靠的這麽近，意識到這點阮素卿有些羞澀，可終究是抵不過滿身的疲憊和傷痛。

    “大人......我不回阮家......”閉上眼的前一刻，阮素卿嘟囔了一句。

    回去了也隻是再把周氏給嚇一跳，何況這些日子因為趙曼珠的事情，周氏也不怎麽待見自己。再者她又該怎麽解釋身上的傷，以及阮峋的事情？還有趙曼珠娘倆，肯定要看自己的笑話......

    太累了，回阮家太累了......

    也就是迷糊之際阮素卿才敢這麽說，腦子動不起來的她根本沒有想過，不回阮家她能回哪裏？

    然而紀嚴隻是低頭看了看她，繼而又幫她摟了摟外衣，為她遮住午後的陽光。

    “好。”

    ......

    這一覺兒睡得很沉，當阮素卿稍稍有些意識的時候，隻感覺身子像是被灌滿了鉛，連睜開眼皮的力氣都沒有。

    一隻微涼的手附上了她的額頭，清冽的氣息讓她舒服得想去靠近，但也隻能是用額頭蹭了蹭這隻手。

    “......人何時能醒？”

    “......發燒了......也是好事兒......需靜養幾天......”

    ......

    昏昏沉沉中阮素卿隻聽見了斷斷續續的幾句話，隨即又陷入了黑暗。等她再次醒來時，已經不知過了多久。

    入目是一片熟悉而陌生的床帳。

    “......小姐？”小環驚喜的聲音傳來，讓阮素卿尚且有些渙散的意識又恢複了些。

    “小姐你終於醒了！”視線裏小環一臉憔悴，眼底還帶著黑青，可那副又驚又喜的表情卻鮮活的很，看得阮素卿不由自主的對她笑了笑。

    “小環......”阮素卿想坐起身來，可渾身軟綿綿的毫無力氣，還是小環扶著她讓她靠在了床頭，又找了件衣服給她披上。

    阮素卿環顧四周，明白自己這是在紀嚴這裏，身下躺著的就是她當小廝時睡得那張床。

    “小環，我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小姐你可嚇死我了......”小環答道，“對了，我得讓人給紀大人也說一聲！”

    當紀嚴聞訊過來時，阮素卿正倚在床頭喝著水，高燒後的脫水和虛弱讓她口幹舌燥，大口大口的動作不見粗俗，反而有種狼狽的美感。

    “紀大人！”

    還是小環先看見了過來的紀嚴，讓阮素卿的注意力從茶盞上移開了。

    已經過去一天一夜了，可阮素卿的記憶還停留在兩人依偎著共騎一匹馬的時候，猛地看見紀嚴，那種羞澀的感覺愈發濃烈起來。

    “身體怎麽樣了？”紀嚴在下人搬來的椅子上坐下，卻看見她一副低著頭不說話的樣子。

    “還難受？”

    “沒有......”阮素卿的聲音很小，還帶著些沙啞，她清了清嗓子等到情緒平複了許多後才敢抬起頭。

    在他來之前，她已經聽小環說了。紀嚴把她帶到了這裏，又派人給溫宛瑩家通了個氣，讓溫家人去到阮家，就說阮素卿這些日子要陪著溫宛瑩，順便還表示阮峋的事情大可放心，還特意把小環叫走伺候。

    周氏等人便以為阮素卿是去求溫家幫忙了，沒人會懷疑阮素卿是不是出了什麽事兒或者也被東廠扣下了，畢竟要是真被關起來了哪有還帶著侍女伺候的道理？

    就這樣阮素卿受傷的消息除了溫家三口和小環，紀嚴沒有再讓額外的人知道。

    小環知道自家小姐怕是有話要和紀大人說，便很有眼色的退到了門外。屋裏隻剩下阮素卿和紀嚴。

    “大人......”

    “又想道謝？”紀嚴輕笑，語氣裏竟然一分帶著罕見的打趣。

    “要是道謝就算了。”這姑娘道謝的次數已經夠多了，他有些不願意再聽見這些客套的話。

    阮素卿被紀嚴弄得愣了愣，接著也笑了。

    “那我可就不知該說什麽了。”

    兩人相視一笑，氣氛倒是輕鬆而和諧，可阮素卿接著便想到了東廠那邊。

    “大人，東廠那裏，秦陪可不是個簡單的人......”阮素卿皺著眉頭，“您.....”

    您得多加小心。

    這句話在阮素卿的舌尖饒了幾圈都沒有說出來，一是怕紀嚴覺得自己小看他，認為他鬥不過秦陪，二也是因為這話透出的關切之意太濃，他們之間......似乎不大合適。

    紀嚴卻明白了阮素卿的意思。

    “無礙，我已經寫了折子發回京城。”

    “等到回信傳過來就能將阮大人毫發無傷的從牢裏帶出來。”

    秦陪再怎麽肆意，有一點也是說對了的，阮峋目前還是嫌犯，不能就這麽把他放回來，所以紀嚴隻能以此為借口把人先從東廠手裏要回來，安排在州府大牢裏。

    至於發回京城的奏折......自然不可能是因為這麽一件小事兒。紀嚴特意匯報了徐家一案的進度，最後才提了一筆。

    隻要皇帝的禦批下來，阮峋這事兒就能徹底翻篇，就算是秦陪也休想再拿這件事做借口。

    “可這樣一來，秦陪可就徹底記住您了......”阮素卿最怕的就是因為這件事讓秦陪對紀嚴記恨在心，將來尋找時機肆意報複。

    畢竟不怕賊偷還怕賊惦記。

    “還有聖上那裏......”秦陪可是皇帝麵前的紅人，他要是在聖駕前針對紀嚴搞些動作......

    紀嚴倒是一臉輕鬆，甚至有些古怪的笑了一聲，“這點兒你大可放心。”畢竟兩虎相爭總好過兩虎聯手，把秦陪派過來未嚐不是沒有這個念頭。

    他們倆都明白，卻也不想做主動出擊的那方。

    眼下險些動了手......紀嚴不動聲色的笑了笑，對他們倆來說，或許也都是件好事兒。

    紀嚴背著光，高大頎長的身姿恍若神祇，他的身上就像是有濃霧輕煙籠罩一般，讓阮素卿覺得他離她那麽近，卻也那麽遠......(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