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是什麽？對於有些來說，家是庇護的港灣，是堅強的堡壘，是一生的珍寶，可對於春娘來說，家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動力。

    她出生在春天，據母親說，大字不識幾個的父親漲紅了臉，憋了好幾天給她起了個小名兒叫春娘。她的父親是個屠戶，她還有兩個弟弟，一家五口日子算不上富裕可也稱得上衣食無憂。

    春娘還記得小時候她經常去給父親送飯，每次路過村口書塾的時候她都會特意放慢了腳步，為的就是多聽那裏的先生講會兒課。時間長了，那胡子白花花的先生也注意到了她，還專門來她家見了她爹娘。

    “我這兒讀書的孩子沒一個比她認真的，女兒家識幾個字將來也是有好處！”

    她爹娘倒是不明白識字了能有什麽好處，反正書讀得再好也不能參加科舉。可他們見她實在是喜歡，再加上老夫子也說她是個好苗子，就同意她去了。夫子樂得合不攏嘴，連束脩都隻要了一塊兒五花肉。

    鄉下的私塾本就收不了多少學生，而且那些孩子也都正是貪玩的年紀，隻有她每天都認認真真的，不僅上課專注課後努力，每天早上還很懂事地幫夫子把幾案擦得鋥亮。

    她是夫子對滿意的學生。

    “可惜你是個女兒家的，可惜了可惜了......”她經常聽見夫子這麽感歎。

    她就這麽跟著夫子學了不到兩年，這一年多的時光應該是她記憶中最幸福的日子。同村的那些女孩子們要麽每天圍著家裏忙活，要麽早早就定了親事等著出嫁，隻有她有幸讀了書。

    雖然連她爹娘也覺得沒啥用，可他們還是順了她的意。

    “春娘還沒定呢？讀書有啥用？要我說還不如早點定個親嫁出去！”

    “還小呢，不急不急。”

    每次村子裏有人這麽說，她娘都笑著含糊過去。

    一年後，夫子去世了，私塾也關了門。夫子生前是個秀才，據說考了一輩子也沒中舉，為了考功名他一輩子也沒有成親，到了晚年才看開了，獨自來到鄉下教書。

    夫子沒有家人，是村裏人幫著辦得後事。靈堂上，春娘險些哭暈了過去，兩個弟弟看見那烏漆嘛黑的棺材就差點嚇哭了，可她不怕，她隻知道棺材裏躺著的那個人再也沒法教她讀書識字了。

    春去秋來，再大的悲傷也被時間衝淡了，她沒有再為此流過淚，可每回走到村口，她都下意識的往那兒望望。

    很快她也到了嫁人的年紀，村子的不少人家都相中了她。她人長得白淨，脾氣又好，還跟著夫子讀過書，和同村那些天天下地做飯的小姑娘明顯不一樣。村裏那些有姑娘的人家這時候也品出個味兒來——原來讀書還有這好處！

    她爹娘也樂得合不攏嘴兒，比起有些人家的姑娘壓根嫁不出去，他們家閨女可真是爭氣，這些天他們相女婿都快挑花眼了。

    “讀書有用，有用！“”她爹娘這麽說著。

    春娘笑笑沒有說話，可她心裏卻明白，夫子教她識字可不是隻為了讓她能嫁個好人家的。

    “讀書務明理以致用！”夫子經常這麽感歎。

    她想，她要是個男子就好了，那她就能出去看看，去參加鄉試，再去京城考！她記得小時候和爹娘進城，看見有個中了舉的大老爺騎著大馬遊街，所有人都跑出來看他，那舉人大老爺得意地騎著馬，那馬的脖子上還係著花。

    可惜她的兩個弟弟不是個讀書的料兒，早早的就跟在她爹後麵幫著幹活了。

    她本以為自己這輩子就這麽平淡幸福地過去了，可萬萬沒想到，老天給她開了個這麽殘忍的“玩笑”。

    春娘記得那是弟弟的生日，她挎著籃子去給爹和弟弟們送飯，籃子裏還裝著一碗長壽麵。她還沒走到地兒，就被一個老婦人給叫住了。那老婦人說自己摔了一跤崴了腳，問她能不能幫著把自己扶回家裏。

    “就在那兒，走不了多遠！”她順著老婦人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的確不遠，於是她就答應了。

    可她沒想到自己剛一進去就被人從後麵捂住了口鼻，瞬間失去了意識，昏迷前她看見的是那老婦人得意的眉眼。

    等她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被五花大綁著扔在一間陌生的屋子裏，旁邊還有幾個和她處境一樣的女孩。

    她明白，這回是遇到拐子了。

    她向那些人求饒過，可幹這種事的人哪個不是喪盡天良的？豈會因為她們的哀求和哭泣而心軟？反而有時候聽煩了還會毒打她們一頓。

    漸漸地，春娘學聰明了，不再試圖和他們講道理，她在想辦法逃跑。可她是這群姑娘裏模樣最好氣質最佳的，是個“值錢貨”，他們看她看得是最嚴的，她根本沒有機會。

    她們先是被關著挨了三天餓，三天後那些人帶了些剩菜剩飯進來，餓得頭昏眼花的女孩子們爭先搶後地爭奪著食物，春娘明白，這都是他們馴服她們這些女孩子的策略。

    她沒有倔強的不肯吃東西，那樣難受的隻有她自己。她總得先吃飽了才能有力氣活下去。她也走到那群正在搶奪飯菜的女孩子身邊，打算撿些剩飯填填肚子，可就在這時，意外發生了。

    一個女孩子突然從角落裏竄了出來，看準門的方向就想跑。可屋裏的三個壯漢豈是她能抵抗的？那個女孩子還沒有跑到門口就被人從後麵一把扯住頭發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啊——”

    剩下的女孩子們都嚇得叫了起來，春娘看見地上有片血蔓延開來，是從那女子的後腦勺流出來的。

    接下來的事是她一生的夢魘，一切發生得那麽突然，那麽可怕。

    “反正也能賣......幹脆......”

    三個男人淫笑著對那已經奄奄一息的女孩子出了手，就在屋子裏，就當著她們所有人的麵兒。

    春娘緊緊閉著眼不敢看，可那女孩子微弱的呼救聲卻一直在她耳邊回蕩。

    後來，那女孩子死掉後被人扛了出去，據說是賣出去了。

    春娘嚇得險些瘋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