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過後，阮素卿讓紅鳶取來了婢女們早已備好的衣服。

    從雲英等人的反應來看，邀請自己過來的人正是德陽長公主。既然如此，就沒有反抗的必要了——在人家的地盤上也無力反抗。

    衣裳用得是蜀地雲錦，入手便一片柔軟，出於謹慎的態度，阮素卿特意檢查了一番，發現沒有什麽異常後才換上。

    縱使對方沒有害她的理由，可重生後的種種經曆還是讓阮素卿萬事以小心為上。

    而跟著雲英前往拜見長公主的路上，阮素卿原本的種種疑惑也得以不解自開。

    能在這京城地界圈起這麽大的土地營建莊園，除了皇室之人又能有誰？讓她沐浴更衣也不是如紅鳶所想的那樣，純粹是因為對方身份高貴，拜見前清洗一番乃是禮節所在。

    雲英停在一處屋前，輕輕扣了扣房門，接著低聲和來人耳語了幾句。不一會兒，雲英吩咐阮素卿主仆在此等候，自己則帶著婢女們進去了。

    屋外隻剩下阮素卿和紅鳶兩人。

    半晌，屋中還沒有任何動靜，也沒有人出來帶阮素卿進去。原本晴朗的天氣也逐漸暗了下來，不知不覺中又飄起了雪花。

    公主府的人給她準備的靴子乃是上好的鹿皮所製，極能抗寒。可在這深冬的雪天站久了，再暖和的衣靴也無濟於事。

    阮素卿輕輕跺了跺有些僵冷的腳，隻覺得十趾已經逐漸失去了知覺。她站在屋簷下，可斜風夾雜著雪吹了進來，讓她半個身子都冷了起來，發髻上也落了一層潔白。

    “小姐......您快暖暖吧！”紅鳶想將手爐塞到阮素卿懷裏，可阮素卿硬是不接。

    “你拿著！你穿得單薄。”沒有人會給一個丫鬟準備衣物，紅鳶手裏的暖爐還是她們從阮家帶來的，沒想到此刻派上了大用場。

    她們在此已經等了太久，手爐隻剩餘溫，可就是如此阮素卿也不肯拿過來。

    “這長公主她......”

    “紅鳶！”阮素卿低聲嗬斥，阻止了她接下來可能會冒犯貴人的話。

    “......”紅鳶明白自家小姐是為了自己好，沒有再說什麽，隻是默默紅了眼。

    雪落無聲，人更無言，隻有院子裏冷霜傲雪的紅梅愈發嬌豔動人。可站在雪地裏的兩人誰也沒有心情賞花。

    終於，門打開了。

    一個婢女走出來，對著阮素卿福了福身子，“請阮姑娘隨奴婢過來。”

    “......有勞姐姐了。”阮素卿抖了抖鬥篷上的雪，抬起僵硬的雙腿跨進了門坎。

    穿過層層回廊，阮素卿終於進了屋。

    一進門便有熱氣包圍過來，阮素卿猜測這裏麵燒著地龍。而側麵的一扇窗戶竟然還開著透風，可見這裏有多暖和。

    一張貴妃榻上依著位白發蒼蒼的老婦人，在這寒冬裏也隻蓋了張薄被，阮素卿不敢多看，直接對著老婦人跪了下去。

    “臣女阮素卿拜見長公主殿下，殿下千歲！”

    老婦人懶散地打了個哈欠，“起來吧。”

    “是。”阮素卿這才抬頭看向德陽長公主。

    對方已經六十了，雖然鬢發已白，可仍舊能從衰老的五官看出，這長公主年輕時的美麗。

    她的目光平和，卻帶著天家獨有的威嚴，隻一眼阮素卿便能感受到壓力。

    長公主在打量她。阮素卿敏銳地感覺到。

    隻是她沒有說話，也沒有亂看，站在那裏背挺得筆直，任憑對方的目光上下掃視自己。

    “瞧著是個可人兒的。”德陽長公主眯了眯眼，“過來叫我仔細瞧瞧。”

    阮素卿不卑不亢地應了一句，走到離長公主不遠的地方。

    “這模樣也討喜，不錯。”長公主輕輕點了點頭。

    “殿下謬讚了。”阮素卿適時地低下頭表示謙遜，可心裏的疑惑卻越來越大。

    看這樣子，難道德陽長公主叫自己來隻是為了看看她的相貌？

    屋裏很暖和，阮素卿剛剛進來前將衣衫上的雪抖落了，可忘了發髻上的，此刻那層薄雪已經融化，讓她的鬢角發濕。

    德陽長公主皺了皺眉頭：“外麵下雪了？”

    阮素卿目光一閃，接著回應道：“回殿下的話，是下了。”

    “居然下雪了......”德陽長公主瞧了眼一旁正給她捶腿的雲英，直到雲英不安地低下了頭才收回了目光。

    “來人！賜座！”她高聲吩咐道，原本懶洋洋地神色也露出兩分威懾之意。

    阮素卿感覺到身側紅鳶的緊張，悄悄拍了拍她的胳膊。

    等到落座後，德陽長公主看著阮素卿，道：“凍著了？”她動了動腿，踹了一下雲英的手，“去！給這丫頭端碗熱牛乳來！”

    “多謝殿下厚愛。”阮素卿也不推辭，這般落落大方的姿態倒是讓德陽長公主很是滿意。

    可終究是上位者，哪怕天天被人捧著，眼力也頗為毒辣，德陽長公主敏銳地察覺到阮素卿的情緒。

    “你不高興？”

    “回殿下，臣女不敢。”阮素卿垂著眼眸道。

    “有什麽不敢的？”德陽長公主直接戳破了阮素卿的偽裝，“你可不是個膽小的丫頭。”就從底下探子發來的匯報看，這丫頭要是有她麵兒上一半的恬靜乖巧，她德陽的名號就倒著寫！

    “......”阮素卿聽出了對方的話外音，不敢再說什麽，可放在膝上的雙手卻握成了拳，將那塊兒布料抓得皺皺的。

    這是什麽意思？對她不喜愛？可她什麽性子似乎也不關這位什麽事兒啊？

    多說多錯，尤其是弄不清對方態度的情況下，阮素卿不打算再說什麽。德陽長公主倒也沒有計較，隻是稍稍直了直身子，問道：“你可知我是阿嚴的什麽人？”

    “回殿下，您是紀大人的祖母。”

    “哦？你知道？”德陽長公主有些吃驚地挑了下眉頭。

    “那你也知道今兒我叫你來的目的了？”

    “回殿下的話，臣女不知。”她若是早知叫她來的是這位，說什麽也會找個由頭不來赴約。

    “嗬，”德陽長公主一聲嗤笑，似乎在笑阮素卿的不識抬舉，“裝什麽？你要是想進紀家的門，我不點頭，誰也不敢答應！”

    阮素卿徹底呆住。(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