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香閣並不大，原本隻是一座兩層的小茶樓，卻因為幾屆舉子金榜題名前都曾來過此處，再加上掌櫃的頭腦機靈，有意放出風聲，這才讓這座小茶樓一路名聲大噪，搖身一變成了來京趕考的舉子們的必來之地。

    阮素卿著一身男裝，跟著阮承瑄身後下了馬車，打量著這聲名遠播的茗香閣。果然如阮承瑄之前所言，這裏熱鬧非凡，但凡進去的幾乎都是文質彬彬的書生。可就是這入門便得交上一份兒品茗錢的做法讓她略感不適。

    這還什麽都沒點，光是進門就得先拿錢，不僅如此，就連跟著主子過來的小廝們也得算人頭交錢。阮素卿攔住阮承瑄打算掏錢的動作，蹙眉道：“瑄哥，幹脆就我們倆進去吧。”

    倒不是心疼的點兒錢，對於阮家來說這入門的費用的確是連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可阮素卿就是不想平白無故讓這茗香閣的掌櫃多賺上一筆。

    何況......阮素卿打量著四周，亦有不少衣著簡樸的讀書人讓書童候在外麵，自己則掏了錢進去。阮素卿想著，還是莫要讓阮承瑄太招搖了。

    阮承瑄愣了愣，隨即也想通了阮素卿的話，他吩咐自己的小廝阿文阿墨和小環她們一起候在外麵，和阮素卿一道兒走了進去。

    茗香閣分兩層，一樓的大堂之處可供人交談結識，舞文弄墨，二樓的雅間則以竹簾做擋，分別以花草命名。阮承瑄來之前已經預定了一間名為“清蘭軒”的雅間，穿著素白長衫的小二正領著他們過去。

    “你別看這會兒人還不多，這二樓的雅間可曆來搶手，我也是費了好一番功夫才訂上的。”阮承瑄說著衝阮素卿比了個手勢，阮素卿頓時被這個價格嚇了一跳。

    “二位客官請——”正巧小二將他們引到了二樓，阮素卿一看，頓時不知該說什麽是好。

    雅間雅間，最起碼也得有牆壁做個隔斷吧，可這茗香閣的二樓雅間卻是以屏風為遮擋，每個“雅間”裏也隻有一張梨花木桌和四把椅子，桌上放著裝飾的花草。竹簾尚且勉強能遮住裏麵人的身形，可要說這隔音......

    隻怕照常說句話，臨近的幾個雅間都能聽見。

    小二招呼著阮承瑄兄妹倆坐下，熱情地詢問道：“兩位客官要點些什麽？咱們茗香閣的糕點菜品可都是一絕。”說著就將一張單子放在了桌上。

    阮素卿倒是好奇這菜品怎麽個絕法，她將菜單拿了過來，頓時又不知說什麽是好。

    “這‘萬花叢中一點綠’是什麽？”她有點兒頭疼地問道。

    “是山楂糕，小公子要不要來一碟兒？”小二笑著解釋道。

    阮素卿又問道：“那這‘萬條垂下綠絲絛’又是什麽？”

    “是炒青菜。”

    “......”阮素卿隻覺得牙磣。

    阮承瑄聽見這番對話也好奇地將菜單拿了過來，入目皆是詩句，一旁還標著不菲的價錢。

    “那這‘在天願作比翼鳥’難道是乳鴿湯？”阮承瑄打趣道。

    “回這位客官，那是咱這兒的‘鳳凰台上鳳凰遊’，”小二頗為自豪得意地對答，“您說的這道菜是燒魚。”

    小二話音剛落，阮素卿就笑出了聲，“燒魚？比翼鳥？”她轉頭看向阮承瑄，“這也算得上生同衾死同槨了？”這菜名可真是胡鬧。

    阮承瑄撇了撇嘴，顯然也對這些菜名不敢苟同。可畢竟來都來了，兩人便隨便點了幾道，也不管這東西到底是什麽，左右他們來這兒也不是為了吃的。

    小二記下了菜單，笑著離開了，阮素卿看見他下樓時險些被自己身上長衫的衣角給絆倒了，踉踉蹌蹌的身影倒是頗為滑稽。

    “真是有意思......”阮素卿搖搖頭，“附庸風雅罷了......”來之前她還當這茗香閣有多高雅，如今看來無非是個賺讀書人銀子的地方罷了。

    阮承瑄很是讚同，“嗐——就是來坑傻子的錢唄——”阮素卿瞬間抬眸，對上阮承瑄的眼神，“咱倆也當了回傻子。”

    兄妹倆都笑了。

    “其實幾年前這兒還不是這樣。”阮承瑄說起了自己曾聽師父說過的事兒，當時的茗香閣還叫茗香樓，沒這麽多烏七八糟的東西，價錢也合理公道，因此才會吸引了大量的赴考學子。

    “誰知道怎麽現在變得這麽亂來了。”從進門到坐下，目光所及之處都透著故作風雅的意味，可偏偏張口要錢時還那麽坦然。

    阮素卿跟著歎了口氣，她想起大堂的牆壁上還留著一位狀元郎的墨寶，隻怕那狀元郎寫字的時候也沒想到這兒會變成這樣吧。

    陸陸續續的，又有不少讀書人進來了，雅間兒也幾乎都被占滿了。小二此刻也將菜上齊了，阮素卿瞧著這品相一般的菜品，猶豫著嚐了一口。

    “怎麽樣？”阮承瑄問道。

    阮素卿笑了笑，將口中的菜咽了下去，“這‘堪稱一絕’可真夠‘絕’的。”

    阮承瑄聞言來了興致，也跟著嚐了一口，接著就放下了筷子。

    “嗬，隻怕絕就絕在這名字和價錢上了。”這菜倒不是難吃，可也絕對稱不上多麽可口。莫說是京城，就是放眼蘇州街頭，隨便一家菜館的菜都和這個差不多。

    “今兒個可真是做了回冤大頭。”阮承瑄嘟囔道。

    阮素卿百無聊賴地又夾了一筷子，卻突然開口道：“這味道......怎麽有股子怪味？”

    “是嗎？”阮承瑄也夾了一口送進嘴裏，“沒有吧......”

    “唉，這種坑人的地方，菜不好吃也正常。”阮承瑄擺了擺手。

    還沒等阮素卿品出這怪味怪在哪兒的時候，樓下卻傳來了喧鬧聲，聽動靜似乎是有人在爭執。

    “小二！小二！”下人被留在了外麵，阮承瑄喊了半天也沒見回應，兄妹倆對視一眼，隻覺得事情似乎不對勁。

    底下的聲響越來越大，其他雅間兒裏的客人也陸陸續續出來查看。

    “我下去看看。”阮承瑄對阮素卿說道。

    “瑄哥！我和你一起！”阮素卿著實不放心。

    兩人剛在樓梯上走到一半兒，就見之前伺候他們的那個小二被人一把推倒在地。(www.101noveL.com)